《南朝》注釋賞析
南朝原文: 三籬蓋馳道,風(fēng)烈一無取。時(shí)見牧牛童,嗔牛吃禾黍。 南朝注釋: ?。?)維治平四年七月日:即1067年7月某日。維,發(fā)語詞。(2)具官:唐宋以來,官吏在奏疏、函牘及其他應(yīng)酬文字中,常把應(yīng)寫明的官職爵位,寫作具官,表示謙敬。歐陽修寫作此文時(shí)官銜是觀文殿學(xué)士刑部尚書亳州軍州事。(3)尚書都?。杭瓷袝?,管理全國行政的官署。令史:管理文書工作的官。李敭:其人不詳。(4)太清:地名,在今河南商丘東南,是石曼卿葬地。歐陽修《石曼卿墓表》:“既卒之三十七日,葬于太清之先塋。”(5)清酌庶羞:清酌,祭奠時(shí)所用之酒。庶,各種。羞,通“饈”,食品,這里指祭品。(6)生而為英,死而為靈:活著的時(shí)候是人世間的英杰,死之后化為神靈。英,英雄、英杰。靈,神靈。(7)暫聚之形:指肉體生命。(8)簡冊:指史籍。者,昭如日星。(9)仿佛:依稀想見。(10)軒昂磊落:形容石曼卿的不凡氣度和高尚人格。(11)突兀崢嶸:高邁挺拔,比喻石曼卿的特出才具。(12)朽壤:腐朽的土壤。(13)精:精華。(14)產(chǎn)靈芝而九莖:靈芝,一種菌類藥用植物,古人認(rèn)為是仙草,九莖一聚者更被當(dāng)作珍貴祥瑞之物?!稘h書·宣帝紀(jì)》:“金芝九莖,產(chǎn)于涵德殿池中?!倍?,一作“之”。(15)磷:即磷,一種非金屬元素。動物尸體腐爛后產(chǎn)生的磷化氫,在空氣中自動燃燒,并發(fā)出藍(lán)色火焰,夜間常見于墳間及荒野。俗稱之為鬼火。(16)牧童樵叟:放牧和砍柴之人。(17)上下:來回走動。(18)悲鳴躑躅而咿嚶:這里指野獸來回徘徊,禽鳥悲鳴驚叫。(19)狐貉與鼯鼪(wúshēnɡ):狐貉,獸名,形似狐貍。鼯,鼠的一種,亦稱飛鼠。鼪,黃鼠狼。(20)盛衰:此指生死。(21)疇昔:往昔,從前。(22)隕涕:落淚。(23)有愧乎太上之忘情:意思是說自己不能像圣人那樣忘情。太上,最高,也指圣人。忘情,超脫了人世一切情感?!妒勒f新語·傷逝》:“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鐘,正在我輩?!保?4)尚饗(xiǎnɡ):祭文套語,表示希望死者鬼神來享用祭品之意。尚,這里是希望的意思。 南朝譯文: 在英宗治平四年七月某日,備具官爵履歷的歐陽修,差遣尚書都省令史李到太清之下,以清酒和各種美味的菜肴作奠儀,致祭于亡友石曼卿的墓前,并作一篇文章吊祭說: “唉曼卿!在世時(shí)是英雄,死后成為神靈。他同萬物一道生死,最后又回歸到無物的地方。他是暫時(shí)相聚的形體,不與萬物一道滅亡。他卓越挺立,永垂不朽,給后世留下英名。這從古時(shí)的圣賢到現(xiàn)在,都是這樣的,留著于史冊,像日月星辰一樣明亮。 唉曼卿!我沒有看見你已經(jīng)很久了,還能仿佛記得你生前的容貌。你氣宇軒昂,襟懷坦白,光明磊落,高大英俊,雖然埋藏在地下,想來不會腐朽化為泥土,而會變成金玉的精華。如果不是這樣,此地為什么生長著高達(dá)千尺的松樹,出產(chǎn)有九根莖的靈芝草。無奈荒煙野草,藤蔓纏繞,荊棘縱橫;風(fēng)雨凄涼,霜露下降;磷火飄動,飛螢明滅;只見牧童與老樵夫唱著山歌,上上下下;驚恐的飛禽與害怕的野獸,前后徘徊,發(fā)出悲切的鳴叫呼聲。今天已經(jīng)是這樣,再過了千秋萬歲,怎知道不是穴洞里面,深藏著狐貍貉子、鼯鼠和黃鼠狼?而自古以來,圣賢都是這樣,單單看不到累累相連的曠野和荒城么! 唉曼卿!古今盛衰的道理,我本來就知道是這樣的,而思念從前的情景,悲涼凄慘,不覺得要面臨著風(fēng)而流淚,但對‘太上忘情’這句話,很有些慚愧。希望你來享用這祭禮!” 南朝賞析: 本文是歐陽修在摯友石曼卿去世26年后為他所作的祭文。文章開始說明寫作祭文的緣起,接下來先是頌揚(yáng)石曼卿的不同流俗,“生而為英,死而為靈”,死后形體雖化,而名聲卻如同古代的圣賢一樣彰顯后世。復(fù)又極力形容荒野墳塋的凄涼景象,千秋萬歲之后,或?qū)楹痒浿T類藏身之穴,感嘆“此自古圣賢亦皆然兮,獨(dú)不見夫累累乎曠野與荒城!”最后明言作者雖明白人之生死是自然之理,然而追念往昔,仍凄然淚下,不能忘情。篇末以“尚饗”二字作結(jié),哀戚愴惻之情,溢于言表。 整篇祭文集描寫、議論、抒情于一體,有回想,有感喟,有痛悼,感情低沉回轉(zhuǎn),作者對亡友的一片摯情篤意,不能不令人動容。 首段是例行公事。凡是祭文,都需在首段點(diǎn)明時(shí)間與人物關(guān)系。 第二段始進(jìn)入祭文正文,劈空就是一句“嗚呼曼卿”,行文突兀,而情感真切。仿佛要將亡友從地下喚醒,對他細(xì)細(xì)傾訴。所要傾訴的又是什么呢?“生而為英,死而為靈”八個(gè)字正是這一段的眼目。這八個(gè)字又仿佛是勸慰亡友的魂靈可以放心安息。所謂“身去德音存”,人固有一死,美好的名聲卻必將流芳百世。 第三段又以“嗚呼曼卿”領(lǐng)起,正是欲將一腔心事都說與亡友來聽。這一段,以“奈何”為界是兩層意思?!澳魏巍敝暗膸拙涫墙又弦欢握f,仍是說“生而為英,死而為靈”?!澳魏巍币韵?,筆鋒陡轉(zhuǎn),“荒煙野蔓”數(shù)句將一幅荒冢凄涼景象刻畫得淋漓盡致,不由人不起“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之悲。兩層意思之間,一客一主,前一層只是引起,只是為了反襯,后一層才是重點(diǎn),也是全篇的核心。 第四段仍以“嗚呼曼卿”領(lǐng)起,正是欲將心中蘊(yùn)含的感情都與亡友說盡了。而一段之精神乃在不能忘情?!肮讨淙绱恕钡摹肮獭弊趾?,與下文的“而”字構(gòu)成轉(zhuǎn)折。名可不朽的道理,我不是不知;萬古長空,空悲無益的道理,我不是不知。可是,追念往昔,我又怎么能忘卻那些歌哭笑悲的記憶!理智,終究抑制不住情感。從理智上明白和接受一些大道理,并不是很難的事;可心靈的感受終究是點(diǎn)點(diǎn)滴滴,往昔的感傷無聲無息地滲透。悲從中來,不可斷絕。 文章不長,但情感富于轉(zhuǎn)折。正文一段與二段之間是轉(zhuǎn)折,末段自身又含一層轉(zhuǎn)折。一段的不朽之名,終究敵不過二段的萬古之空;末段的理智超脫,終究敵不過情感的悄然滲透。轉(zhuǎn)折之后,方見分量,方見沉重,而終不外“悲”與“情”二字。歐陽修曾云:“人生自是有情癡”,信然。 全文以情馭筆,一氣呵成,不假修飾,卻又得結(jié)構(gòu)之妙。文中以“軒昂磊落、突兀崢嶸”八個(gè)字推許曼卿,實(shí)可移來評此篇。正文第一段寫名之不朽,是何等斬釘截鐵!全然是劈空說起,有游龍出海之勢。第二段寫萬古之空,卻又將第一段全盤抹倒,非力挽山河的筆力,絕不能做到。前二段是放得開,末段卻是收得緊,如一道閘門,將兩條游龍緊緊關(guān)鎖。正可見當(dāng)時(shí)文壇巨匠的文字工夫。 整理:zhl2016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