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紅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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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節(jié)的那天早上，母親會早早地帶著自己專門為節(jié)日準備的紅薯涼粉、糖果子、包子和饅頭，和侄子一起來到我家，然后看著我們喝了美味的涼粉湯吃著又香又脆的果子和饅頭，才開心地幫我整理屋子，這個時候大街上已是鑼鼓喧天了。

我們就一起去看這元宵的熱鬧了。

往往天氣是晴好的，帶著一點早春的寒冷，風似乎沒有，到處都是歡樂和祥和的氣氛。街上到處都是看熱鬧的人，表演的路段早已是水泄不通。

每年都要表演的傳統(tǒng)社火節(jié)目總是那么吸引人：舞獅子，踩高蹺，威風鑼鼓，扭秧歌……母親總是全神貫注地看著，不是還會給我講解和評論：“鼓打得好！”“這秧歌隊全是老年人！”……

各個鄉(xiāng)鎮(zhèn)都在陸續(xù)表演節(jié)目，母親說，咱村的也來了，一定得看看啊！你爸老早都在臺前等著看呢，老姚都八十多了還來敲大鼓呢……

說著說著我們老家的節(jié)目就上臺表演了，八十多歲穿著大紅表演服的老姚拿著鼓槌在大鼓邊輕輕一點，一場歡快熱鬧威風的鑼鼓表演就開始了，在這鼓聲里我看到了一直辛苦勞作家鄉(xiāng)人對生活的熱愛，感受到中華民族自強不息的精神。

“咱村的表演最好！”母親說著和我一起為老家用力鼓掌……

這個時候一般會碰到大姐，大姐就提起我今天生日的事。

母親笑了，不好意思地對我說，今天是你過生哩，你看我真是老了，都忘了……

母親不僅把我姊妹四個養(yǎng)大，還把小輩的也養(yǎng)大成人，她付出太多的心血，她如何能記住每個孩子的生日和自己的受難日呢？

生我的時候，太陽剛升起來一點，可能我是女孩的緣故，奶奶不管我和媽媽，而爸爸還要在縣城上班，沒人照看母親，十歲的大姐就慢慢學著照看母親和我，性格要強的母親早早地就下床干活操持家務。

為了洗衣服，她敲開冰凍的河水，她說那是徹骨的冷啊，可沒辦法……那么冷，她怎么舍得讓大姐受罪？她一點一點用石頭敲開厚厚的冰，然后就蹲在在寒冷的岸邊一點點去洗那全家堆成小山似的臟衣服，手凍僵了就相互搓搓或放到脖子里暖一暖，然后迎著寒風繼續(xù)洗，母親是個特別堅強的人，她說這算啥，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她總是這樣樂觀地面對生活中的困難。

那時候爺爺去世的早，兩個叔叔都在部隊，兩個姑姑也亦出嫁，只有五十歲的奶奶和我們一起生活，家里能掙工分的只有媽媽一個人，她像男社員一樣不服輸?shù)貏谧髦轰z地，犁地，揚場、出糞……母親用她并不強壯的身體頂著家的半邊天，記得那次母親在挑肥的過程中血糖太低居然掉進了化糞池……她被很多人抬著送到了家里，村醫(yī)囑咐大姐給母親喂糖水，大姐哭著給她換衣服，擦洗身體，我卻只知道拉著二姐的手哭泣，并不懂得心疼她，現(xiàn)在每每想起，心里全是不能替她分擔痛苦不能盡女兒之責的心痛……

小時候貪玩，一不小心從鄰家的架子車上摔下，疼的不敢回家，一個人就坐在黃昏的路邊哭泣，哭著哭著就躺下睡著了……母親喊著我的小名到處地尋找，找到我的那一刻，看著我的可憐的樣子，她哭著心疼地抱起我。那夜胳膊一直疼，我翻來覆去地哭喊，母親一邊用毛巾熱敷，一邊安慰著我，她徹夜未眠。第二天她不顧父親的阻攔，趕緊背著我到了鄉(xiāng)衛(wèi)生院看……接了骨天色也黑了下來，母親背著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行走在滿是泥濘的路上……那條黑夜雨中的5里路那么長那么難走，母親的愛卻照亮溫暖了我整整一生。

小時候的元宵節(jié)，甚是熱鬧。老家的村里人冬天一直都在排練節(jié)目，請縣劇團的老師來村里教戲，敲鑼打鼓，拉各種樂器的能人也都積極地參與其中，在外面上班的人就出經費支持，可謂“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全村上下擰成一股繩，把村里的文化生活搞得紅紅火火，大年三十到正月十六每天都有節(jié)目，放電影，打籃球、騎自行車比賽，在古戲臺上演老百姓自己組織排的大戲，踩高蹺，倒騎毛驢……十里八鄉(xiāng)的都會趕來看熱鬧。那一聲聲喝彩、惋惜聲，那穿著大棉襖跺著腳也津津有味看大戲的神態(tài)，那追著高蹺隊看熱鬧的孩子，那發(fā)自內心的笑聲全都在那個魂牽夢縈的家鄉(xiāng)！

正月十四晚上我會小心翼翼地拿著母親新買的紙燈籠，在忽明忽暗的燭光下，興奮地去找鄰居的小伙伴們幾個“亮燈”，那溫暖的小燈籠在安靜的村落里異常的美麗?？上覀冎荒芎唵蔚亓亮翢?，十五才是重點。

十五的那天早上，母親會給我煮兩個雞蛋作為生日祝福，她說你今天過生多好啊，到處敲鑼打鼓的慶祝呢！聽著她的話和熱鬧的鼓聲，小小的我就特別開心。

晚上，條件好的都會在家門口掛上兩個大大的紅燈籠，小孩子們都出來了，穿著新衣服拿著心愛的燈籠成群結隊在村里主要路上玩耍，今夜的燈籠可以肆意玩耍，到處都是孩子們的歡笑聲，最后看著美麗的燈籠在玩耍的過程中被燒壞，或蠟燭燃盡才算盡興。農村沒有漂亮的各種花燈，這大概是兒時最美的期盼了。

元宵節(jié)這天，是母親的受難日，也是我的生日。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總會想起她，想起那些故鄉(xiāng)的往事。六年前我受苦受難的母親走了，永遠地離開了我，從此有關她的一切，都是心里難忘的痛苦回憶。她的衣物還安靜放在衣柜里，一切都是她在時的模樣，我還不時地會想到她拿著東西出現(xiàn)在門口時的情景，還會想到她即使再難過也不給兒女說只是紅著眼流淚的痛楚，想到我親愛的母親傾其所有真心待人，結果卻是嘗盡世間炎涼，受盡病魔折磨含悲離去……

這些年總是不敢觸摸心里這最痛的傷痕，總是不敢回憶那骨肉分離的場景，總不敢相信最愛我的人遠去的消息，總以為那個最愛我的人還會回來……

暮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媽媽，你在嗎？

在那最燦爛最安靜的蓮花旁，你笑著點頭。

作者簡介

王紅芳，筆名小熊，一個喜歡文學，喜歡在文字世界里感受生活的感性70后。（資料由作者本人提供，《青萍文藝》編輯部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