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亥清和，夏首朔夜，余與陳君、樊君游于水之園。烏隱虞淵，星夜如墨。環(huán)岸數(shù)里，流光溢彩，燈火明滅如聯(lián)珠;夾岸垂柳，風(fēng)吹枝搖，暗影綽綽若圍垣。

陳君立浮橋之上，顧左右而慨然曰：“天邈遠(yuǎn)而星辰稀，夜色濃而北斗明;高堤燈光，瑩瑩如練，二者倒映于水之中，燦如繁星，爛若銀河，手舉摘星辰，足伸渡河漢。虹霓臥波，稱意鵲會之期;言輕語細(xì)，恐驚廣寒之仙。兼則堤上柳下風(fēng)來，花間露滴，燈光影里，游人如織。園廣路坦，獨(dú)走者，如孤高之夜隼;列行者，若肅然之霜雁;翩然舞者，凌波微步，宛若驚鴻;灑然歌者，絲竹笙簧，音繞空林。目睹紅塵繁華，耳聞玉笛飛聲，天地悠悠，夜色融融，值此良夜，煩憂皆可消之矣”。

樊君聞言曰：“信哉斯言!人生苦短，韶華易逝。曩昔，水洶涌，人畜難渡?；搓幈乘?，膽雄氣豪，旌旗指處，終成漢家功業(yè);唐宋瓷絹，類冰類雪，千帆云聚，竟為遺世絕響。明清近代，汪洋恣肆，濤息波平民所夙愿;民國紀(jì)末，流斷塵揚(yáng)，青川綠水夢中執(zhí)念。而今園初成，林水如畫，百年期下，人非物異，豈能久乎?”

余曰：“人有生死，物有興衰，自古皆然。賞良景而慮其敗殘，睹美人而思其遲暮，則終生無愉悅之時矣。且萬物雖有定數(shù)，而逆改亦有先例，園后世，安知不勝于今乎?莫如賞眼前風(fēng)景 ，悅斯時心情，方不負(fù)如此良夜矣!”

三人笑視，喜自心出，悅隨念生，俯仰園，夜闌乃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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