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饋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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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饋贈 許多年前,一個嚴(yán)寒的冬季,我和幾位從沒見過原始森林的上海知青到原始森林深處“觀光”。為了躲避一只受驚擾而突然從冬眠中醒來,繼而暴跳如雷的熊,我們逃散了,我成了孤身一人并在莽莽蒼蒼的林海深處迷失了方向。彈盡糧絕兩天之后,我走進(jìn)了一片低矮但是密集的橡樹林,只覺得眼前突然一亮,我終于見到了完整的太陽(在以高大樹種為主的林海深處不僅看不到完整的太陽和月亮,連星星都少見到)。 我見到了完整的太陽,心中也升起了生命的希望,因為我知道,橡樹的果實(shí)——橡子,是可以食用的。小時候,我曾吃過橡子面制作的食品,不僅耐饑餓,口感也不錯。 我急不可耐地到處尋找橡子,遺憾的是樹上的橡子大都已被鳥兒或松鼠吃掉了,只留下空空蕩蕩的空殼……我蹲在地上,扒開積雪,挖地三尺似的搜尋,結(jié)果還是一無所獲。 我絕望地在一棵枯死的橡樹旁坐下,一陣緊似一陣的寒風(fēng)吹得饑腸轆轆的我一陣緊似一陣地顫抖,我感覺自己也變成了一副空空蕩蕩的軀殼——除了幾粒偶爾找到的,被松鼠吃剩的松子,我已兩天兩夜沒吃東西了,在此之前的兩天兩夜也沒能吃飽。 橡樹林里死一般寂靜,寂靜得連時空都似乎已經(jīng)停止。 饑寒交迫中,我本能地用匕首剝刮枯死的橡樹樹皮,想用它們?nèi)计鹨欢羊?qū)散嚴(yán)寒和恐懼的篝火……就在這時,意外的驚喜發(fā)生了:被剝?nèi)淦さ墓饬锪锏臉涓缮铣霈F(xiàn)了許多小洞,每個小洞中都鑲嵌著一?！鹱?飽滿成熟的、珍珠般閃亮的橡子! 我近乎瘋狂地用鋒利的匕首在小洞上挖了起來……真是大自然的造化,每個小洞都是天工妙筆,不大不小,不深不淺,剛好鑲進(jìn)一粒同樣大小的橡子,簡直就是一件藝術(shù)品。 干枯的橡樹皮和橡子殼在篝火中歡快地跳躍,映紅了白茫茫的冰天雪地……我用烤熟的橡子驅(qū)散了絕望,恢復(fù)了體力,然后依靠北斗星認(rèn)準(zhǔn)了方向,最終走出了莽莽林海。 走出原始森林的那一刻,我面朝橡樹林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三個躬。 我回到了連隊(連隊已準(zhǔn)備為我開追悼會了),那幾位早已安全返回的上海知青聽了我的奇遇之后感到很刺激,同時也很失落,甚至為沒能與我同行和一起迷路而遺憾。 我很珍惜這段可遇不可求的經(jīng)歷,但我真心地不希望有人重復(fù)這樣的經(jīng)歷。 盡管我是無神論者,但我一直在內(nèi)心深處虔誠地為主宰萬物的神靈祈禱,是它導(dǎo)演了這一幕使我刻骨銘心的傳奇故事,又是它創(chuàng)造了那片橡樹林和那棵奇異的橡樹…… 我一直在向朋友們講述那片橡樹林和那棵不可思議的橡樹,但一直沒能解開那一直纏繞在心底的橡樹之謎。 直到前不久,一位研究森林動物的專家告訴我,救了我生命的不是什么主宰命運(yùn)的無所不能的神靈,而是森林中時?？梢姷臉O為普通的啄木鳥。他說,啄木鳥與許多在森林定居的鳥類和動物一樣,每年秋季都要為自己貯藏食物過冬,為了不使貯藏的食物被其他鳥兒或動物搶掠和盜走,它便在樹干上啄洞,然后把食物貯藏在洞中…… 我驚呆了,好半天默然無語,當(dāng)年拯救了我生命(那次拯救使我的生命延長了三十年并且還在延長)的竟是一只啄木鳥? 那只啄木鳥會不會因為我而餓……?我實(shí)在無法說出那最后一個字。 “那倒還不會,”動物專家告訴我,“原始森林中的動物經(jīng)過億萬年的進(jìn)化,生存能力極強(qiáng),啄木鳥貯藏食物時不僅要挑選好幾棵樹,甚至還會挑選好幾棵不同形狀和不同種類的樹……你只是吃掉了貯藏在一棵樹上的橡子,它也許會挨幾天餓,但不會餓死……”動物專家似乎也動了感情,“啄木鳥貯藏食物只挑選枯死了的樹……它們甚至比我們?nèi)祟惛帽Ｗo(hù)養(yǎng)育了它們的大森林……” 我的心不由得一陣顫抖,顫抖中又突然打了一個寒噤:當(dāng)年,走進(jìn)那片橡樹林的幸虧只是我孤身一個,如果同行的還有那幾位同樣饑寒難耐的上海知青,說不定就會搜遍所有的樹,那只啄木鳥的生命也就被剝奪了…… 我的心重又回到了那片充滿了無限生機(jī)和神奇的原始森林。啊,我的橡樹林,我的啄木鳥,還有那勇猛憨直的大熊,你們現(xiàn)在好嗎? (責(zé)任編輯：副主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