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国产一区二区三区在线观看|亚洲欧美综合在线777|久久综合九色综合久桃花|欧美亚洲国产日韩综合aⅴ

<label id="qutfd"><tt id="qutfd"></tt></label>

  • <span id="qutfd"></span>
    <object id="qutfd"></object>
    <address id="qutfd"><ul id="qutfd"><strike id="qutfd"></strike></ul></address>
  • <address id="qutfd"><ul id="qutfd"><strike id="qutfd"></strike></ul></address>
    <td id="qutfd"><video id="qutfd"></video></td>
    <menu id="qutfd"></menu>
  • 說說網(wǎng)

    首頁 > 說說美文 > 優(yōu)美散文 >

    優(yōu)美散文

    城市牛哞

    優(yōu)美散文2021-04-04176舉報/反饋
    城市牛哞
      
      選自《一個人的村莊》(新疆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
      
      劉亮程
      
      我是在路過街心花園時,一眼看見花園中冒著熱氣的一堆牛糞的。在城市能見到這種東西我有點不敢相信,城市人怎么也對牛糞感起興趣?我翻進花園,抓起一把聞了聞,是正宗的鄉(xiāng)下牛糞,一股熟悉的遙遠鄉(xiāng)村的氣息撲鼻而來,沁透心肺。那些在鄉(xiāng)下默默無聞的牛,苦了一輩子最后被宰掉的牛,它們知不知道自己的牛糞被運到城市,作為上好肥料養(yǎng)育著城里的花草樹木?它們知道牛圈之外有一個叫烏魯木齊的城市嗎?
      
      一次我在街上看到從鄉(xiāng)下運來的一卡車牛,它們并排橫站在車廂里,像一群沒買到坐票的乘客,東張西望,目光天真而好奇。我低著頭,不敢看它們。我知道它們是被運來干啥的,在卡車緩緩開過的一瞬,我聽到熟悉的一聲牛哞,緊接著一車牛的眼睛齊刷刷盯住了我:它們認(rèn)出我來了──這不是經(jīng)常扛一把鐵锨在田間地間轉(zhuǎn)悠的那個農(nóng)民嗎?他不好好種地跑到城里干啥來了?瞧他挾一只黑包在人群中奔波的樣子,跟在鄉(xiāng)下時挾一條麻袋去偷玉米是一種架勢。我似乎聽到牛議論我,我羞愧得抬不起頭。
      
      這些牛不是乘車來逛街的。街上沒有牛需要的東西,也沒有牛要干的活。城市的所有工作被一種叫市民的承攬了,他們不需要牲畜。牛只是作為肉和皮子被運到城市。他們?yōu)榱伺H獾男迈r才把活牛運到城里。一頭牛從宰殺到骨肉被分食,這段時間體現(xiàn)了一個城市的胃口和消化速度。早晨還活蹦亂跳的一頭牛,中午已擺上了市民的餐桌,進入腸胃轉(zhuǎn)化成熱量和情欲。
      
      而牛知不知道它們的下場呢?它們會不會正天真地想,是人在愛護它們抬舉它們呢?它們耕了一輩子地,拉了一輩子車,馱了一輩子?xùn)|西,立下大功勞了。人把它們當(dāng)老工人或勞動模范一樣尊敬和愛戴,從千萬頭牛中選出些代表,免費乘車到城里旅游一趟,讓它們因這僅有的一次榮耀而忘記一輩子的困苦和屈辱,對熬煎了自己一生的社會和生活再沒有意見,無怨無悔。
      
      牛會不會在屠刀搭在脖子上時還做著這樣的美夢呢?
      
      我是從裝滿牛的車廂跳出來的那一個。
      
      是沖斷韁繩跑掉的那一個。
      
      是掙脫屠刀昂著鮮紅的血脖子遠走他鄉(xiāng)的那一個。
      
      多少次我看著比人高大有力的牛,被人輕輕松松地宰掉,它們不掙扎,不逃跑,甚至不叫一聲,似乎那一刀捅進去很舒服。我在心里一次次替它們逃跑,用我的兩只腳,用我遠不如牛的那點力氣,替千千萬萬頭牛在逃啊逃,從一個村莊到另一村莊,最終逃到城市,躲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讓他們再認(rèn)不出來。我盡量裝得跟人似的,跟一個城里人似的說話、做事和走路。但我知道我和他們是兩種動物。我沉默無語,偶爾在城市的喧囂中發(fā)出一兩聲沉沉牛哞,驚動周圍的人。他們驚異地注視著我,說我發(fā)出了天才的聲音。我默默接受著這種贊譽,只有我知道這種聲音曾經(jīng)遍布大地,太普通、太平凡了。只是發(fā)出這種聲音的喉管被人們一個個割斷了。多少偉大生命被人們當(dāng)食物吞噬。人們用太多太珍貴的東西喂了肚子。渾厚無比的牛哞在他們的腸胃里翻個滾,變作一個咯或一個屁被排掉──工業(yè)城市對所有珍貴事物的處理方式無不類似于此。
      
      那一天,擁擁擠擠的城里人來來往往,沒人注意到坐在街心花園的一堆牛糞上一根接一根抽煙的我,他們頂多把我當(dāng)成給花園施肥的工人或花匠。我已經(jīng)把自己偽裝得不像農(nóng)民。幾個月前我扔掉鐵锨和鋤頭跑到城市,在一家文化單位打工。我遇到許多才華橫溢的文人,他們家里擺著成架成架的書,讀過古今中外的所有名著。被書籍養(yǎng)育的他們,個個滿腹經(jīng)綸。我感到慚愧,感到十分窘迫。我的家除了成堆的苞谷棒子,便是房前屋后的一堆堆牛糞,我惟一的養(yǎng)分便是這些牛糞。小時候在牛糞堆上玩耍,長大后又擔(dān)著牛糞施肥。長年累月地熏陶我的正是彌漫在空氣中的牛糞味兒。我不敢告訴他們,我就是在這種熏陶中長大,并混到文人作家的行列中。
      
      這個城市正一天天長高,但我感到它是脆弱的、蒼白的,我會在適當(dāng)?shù)臅r候給城市上點牛糞,我是個農(nóng)民,只能用農(nóng)民的方式做我能做到的,盡管無濟于事。我也會在適當(dāng)時候邀請我的朋友們到一堆牛糞上來坐坐,他們飽食了現(xiàn)代激素,而人類最本原的底肥是萬不可少的。沒這種底肥的人如同無本之木,是結(jié)不出碩大果實的。
      
      好在城市人已經(jīng)認(rèn)識到牛糞的價值。他們把雪白雪白的化肥賣給農(nóng)民,又廉價從農(nóng)民手中換來珍貴無比的牛糞養(yǎng)育花草樹木。這些本該養(yǎng)育偉大事物的貴重養(yǎng)料,如今也只能育肥城市人的閑情逸致了。
      
      1995年7月
      
       (責(zé)任編輯:副主編)
    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