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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異故事

    感動世人的鬼司機(二)

    靈異故事2020-12-2764舉報/反饋

    感動世人的鬼司機(二)

    他開著我的車確實在拉活兒:城東城西、城南城北,從天通苑到和義西里,從中關(guān)村到方莊小區(qū)一撥又一撥的乘客上來又下去的,有時從后面還能看見中年人不時歪頭和乘客聊天,手臂在空中揮舞的樣子,從他開車的情形可以斷定這個人是個駕駛經(jīng)驗豐富的老司機,有時車兩邊兒空隙嚴(yán)嚴(yán)的,也就兩指的樣子,他也不用減速就從容穿過。

    我跟上他確實很費勁的,如果沒有紅綠燈攔著,我想我一定早被甩下了。

    就這樣跟著他,大約凌晨三點鐘,馬路上的人也更加稀少了,前面的車子放下了乘客,空駛向保利大廈,在一串排隊趴活兒的出租車隊尾停了下來,我也跟上來,停在他后面假裝排隊。

    只見那大腦袋有些卸頂?shù)闹心耆藙傁碌密噥?,前面有個“的哥”招呼他:“老謝,拉多少了?”象是很熟的樣子。

    “一百七八吧,”中年人應(yīng)著。

    我猛然想起那天有個“的哥”拍我肩膀呼我“老謝”,原來這個偷開我車的中年人就是老謝,看來這個老謝偷開我車?yán)钜呀?jīng)有好些日子了!

    老謝打開我車的后備箱,拿出抹布,利用等活兒的工夫開始擦起車來,看他的神態(tài)很從容,仿佛那車就是他自己的,他擦得又快又干凈又仔細(xì),連輪胎上的一個泥點兒也不放過,一邊擦車一邊嘟嘟囔囔的:“這個搭班的,真夠懶的、確實夠懶的……”

    排隊的出租車一點兒一點兒往前挪,等老謝排到第一個兒時,我的那輛出租車早已是锃光瓦亮,一塵不染,我明白了那個下雪天,收車時的大臟車,為什么到第二天一下子就渙然一新了,原來是老謝擦的!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賓館大廳的門衛(wèi)在向這里招手,老謝把車開上去,載上一個老外走了,我繼續(xù)跟蹤了過去。

    這個老謝開著我的出租車又融入了北京之夜,一趟又一趟的拉活兒,穿大街走小巷,忙得不亦樂乎,效率蠻高。凌晨5點剛過,老謝送下了最后一撥乘客,關(guān)了頂燈,把“小紅帽”(出租車停運牌)扣在前風(fēng)檔的空車燈上,一路朝我家的方向駛來,一轉(zhuǎn)眼就到了我家的小區(qū)門口,門口很窄,旁邊還停著好多車,他駕駛技術(shù)真是精,一下子就沖了進(jìn)去。等我小心減速穿過小區(qū)門口后,那老謝早已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里,只有我的紅富康出租車停在小松樹下,紋絲不動,輪胎轂還散著余溫 ……

    是這個叫老謝的人,午夜一直在偷開我的車運營,事情終于開始初露端倪。這個老謝是何許人?他為什么偷開我的車運營?看他的神態(tài)絲毫看不出鬼鬼祟祟的不安,好象那車就是他的似的,令我不解,令我疑惑,更令我產(chǎn)生了強烈的好奇,產(chǎn)生了一定要徹底揭開謎底的強烈欲望!

    我回想起剛才老謝穿的工作服是我們公司的,斷定這個人可能是我們公司的司機,也許就是我的前任司機,起碼曾經(jīng)在我們出租公司干過。對!一定是這樣!公司楊隊長一定知道老謝這個人的,在他那里一定能找到答案。

    上午剛上班,我就把我的車開到了公司,找到了車隊楊隊長,打聽老謝這個人。

    我問楊隊長在我之前這輛5007號車是不是這個老謝開的。隊長說是的。

    “你們認(rèn)識?你打聽他干什么?”楊隊有些詫異。

    我說:“想和他聊聊,聽說他駕駛技術(shù)、修車技術(shù)都特別好,對這輛車的狀況也熟,想找他取取經(jīng),學(xué)習(xí) 學(xué)習(xí) ?!蔽蚁脒@是我和老謝兩個人的事情,不想讓隊里插手。

    楊隊長一邊打量著我一邊說:“他現(xiàn)在……不開出租了?!?/p>

    回復(fù)第509樓

    樓主:風(fēng)雨巨浪牧場人

    一09一1016:07

    “他是不是大腦袋,卸頂、四十多歲,中等個兒,有點兒胖,有點兒背駝,走路有點兒羅圈腿……”

    只見楊隊長聽著聽著,眼睛越睜越大:“你…你怎么知道?”

    “我昨天還見過他呢?!蔽艺f。

    楊隊長急忙忙慌亂地從一大堆資料中翻出一張報紙,手明顯在發(fā)抖,他指著報紙上的照片問:“是他?”

    “是啊。”我點點頭。

    楊隊長的眼睛睜得更大了,直瞪瞪地盯著我,嘴巴張著,好半天才從喉嚨里發(fā)出顫抖的聲音:“老謝他、他…他早死啦!”

    我頓時渾身顫栗,嗓子干得要命,感覺頭皮發(fā)涼,頭發(fā)根都豎了起來!

    難道我見到——鬼了?毛骨悚然!

    那是一張去年的《京華時報》

    報紙的標(biāo)題赫然醒目——一出租車司機昨夜于紫竹橋猝死!

    本報訊昨天凌晨,在紫竹院南路,一出租車司機猝死在車內(nèi),6個多小時之后才被人發(fā)現(xiàn)。

    在紫竹院南路一個加油站路東,一輛寫著“喜來福出租汽車有限公司”,號牌為“京be5007”的紅色富康出租車靜靜地停在那里。汽車完好無損,只是兩個前車窗被搖了下來。一個前額頭發(fā)略微稀少、面色發(fā)紫、臉部浮腫、已經(jīng)停止呼吸的司機,雙眼圓睜,右腿仍僵硬彎曲地放在油門上,這個動作一直保持到上午10時30分,尸體被抬上運尸車的時候。這名司機頭部緊緊地靠在右側(cè)護(hù)欄上,車?yán)镉猩⒙涞姆奖忝妗?/p>

    …………

    據(jù)了解,這名出事的司機名叫謝國成,今年45歲。經(jīng)趕到現(xiàn)場的120急救醫(yī)生初診,死者死因為疲勞過度誘發(fā)的心肌梗塞。現(xiàn)場執(zhí)勤的民警表示,具體死因,得等尸體解剖后才能知道。

    報紙上還登了死者的現(xiàn)場照片——正是老謝!

    我傻了,腦子懵懵的,喉嚨象著了火,一口一口使勁地咽著唾沫。

    楊隊長和公司里的其他人一個個用驚恐的目光直勾勾瞪著我,象是觀看一個關(guān)在瘋?cè)嗽豪锏牟∪恕?/p>

    說實在的,我生在新社會長在紅旗下,自小接受唯物主義思想的熏陶,根本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鬼呀神的存在。可眼前發(fā)生的一切讓我無法解釋。

    我回想昨天夜里的一幕一幕,尤其是老謝擦車時的樣子,那的的確確是照片上那個叫謝國成的死者。

    難道我的車?yán)镎娴脑隰[鬼?我一遍又一遍地在腦海里重復(fù)著這個懸疑。慢慢從惶恐的迷霧中脫離開來。理性的思維才漸漸地恢復(fù)于我的頭腦。不要說這個世界上根本沒鬼,就是有鬼,象老謝這樣的鬼,我想也不會是很可怕的。

    稍稍回過神來,我毅然暗下決心,今天晚上,一定要弄個明白,這個老謝到底是人、還是鬼?

    (六)

    也已漆黑。冬日的無月之夜街上冷冷清清,偶爾有人匆匆走過,轉(zhuǎn)瞬間就又是一片沉寂。小風(fēng)刀子似的,颼颼刮著,往我的后脖領(lǐng)子灌,我不禁又打了個冷顫。我徘徊在我家小區(qū)的大門口的馬路對面,跺著腳,好使自己的身體在寒風(fēng)中暖和些,我打算裝做乘客,坐一坐我自己的出租車,想起來真是不可思議。

    為了不讓那個老謝認(rèn)出我,我今天換上了許久不穿的一件黑色風(fēng)衣,領(lǐng)子豎起來,毛線帽子把腦袋包得嚴(yán)嚴(yán)實實,戴上大白口罩,大約等了一個多小時了,街上一輛空駛的出租車見我站在馬路邊,使勁靠過來,我連忙擺手拒絕,讓他快離開。

    我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小區(qū)門口,視線一刻也不敢偏離,那個老謝還是遲遲沒有顯現(xiàn),象是在和我的耐心做殊死較量……

    午夜十二點,只見一輛富康出租車正緩緩地駛出小區(qū)大門,我頓時心跳加快,象是要蹦出來似的,我一眼就看出那正是我的那輛車—京be5007!

    是興奮、是緊張、惶恐,幾種情緒交 織在一起,頓時也不冷了,只覺得自己的血在身體里急急地流,熱遍全身。

    我連忙沖那車招手,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車?yán)锏乃緳C好象看見我了,穿過馬路朝我身邊貼了過來,停在了那兒,我一看那開車人,那不正是報紙上的老謝么!

    鬼!一想到這個,我禁不住心慌,甚至一閃念想到了馬上逃跑,覺得好象有什么東西鉗在脖子上,有些喘不上氣來。我使勁咽著唾沫,壓制著心中的恐懼和慌亂。

    我打開車門,明顯感覺手在哆嗦。

    一股暖風(fēng)撲面而來,隨著是一聲:“您好!”

    “哎”,我定了定神,努力地控制著自己不要失態(tài),坐上了車。

    透過反光鏡再看一眼開車人,大頭、卸頂、小眼睛,塌鼻梁,大嘴,摸樣和照片絲毫不差。真是見了鬼了!

    “請問您去哪兒?”老謝微笑著問。他沒認(rèn)出我,其實我也不曉得他認(rèn)識不認(rèn)識我。他的笑容挺真誠的,一看就是一個實在人。

    不只怎的,看到面前這個老謝,我反而不太緊張了。

    “去亞運村?!蔽译S便說了個地名,開始慢慢鎮(zhèn)靜下來。

    “好,亞運村?!崩现x重復(fù)了一下,調(diào)頭向北開。

    他到底是人,還是鬼?看到老謝實實在在就坐在我的旁邊開車,我怎么也不能把他和鬼聯(lián)系在一起。

    “給您說個笑話吧,”老謝首先笑著打破了沉默:“前幾天我在西客站拉上一個外地人,我說您去哪兒,他說去首都,我說這兒不就是首都?他說你別糊弄我,這里是北京,我要去首都。你說可樂不可樂?!彼贿呎f著一邊右手在空中比劃著。不時往我這邊看上一眼。

    “是么?!蔽覒?yīng)著,心情漸漸放松。

    “最后你猜怎么著,他要去的首都賓館。你說這位爺省了倆字兒,鬧多大誤會。幸虧他沒去太平洋百貨,要不這車還不往海邊兒開呀!”老謝把我逗樂了,他自己也笑了,他那一通兒京腔的幽默,讓人覺得這個人和藹可親。

    “我說您把帽子、口罩摘了吧,車?yán)锱停怀鋈シ歉忻傲?,fd早就過去了,沒必要這么小心翼翼的。我們車天天消毒?!崩现x沖我說。

    我摘下頭上的毛線帽子,口罩沒敢摘,怕他萬一認(rèn)出我。好在他并沒太在意。

    “師傅,夜班開車蠻辛苦的!”這次我主動搶了話頭。

    “可不,出租不好干,車份兒太高,掙點兒錢都上繳啦?!崩现x邊開車邊回答。

    “您這是專干夜班?”我開始步步進(jìn)入正題。

    “啊—是啊。”老謝應(yīng)著。

    “雙班,那也還行,”我裝做心不在焉的樣子:“白天又一個人開車,您還可以好好休息?!?/p>

    “馬馬虎虎,”老謝笑著說:“我們那個搭班的,真夠懶得,確實夠懶的,我盡給他擦車?yán)??!?/p>

    我想他說的“搭班的”一定是我,我最煩擦車了:“都不容易呀!”我居然在這個場合為自己辯解起來。

    就在這時,迎面有輛大卡車開著刺眼的大燈駛過來,晃得駕駛室雪亮,老謝慌張起來,猛然剎車,雙臂交 叉捂住了臉。

    我的心驟然一緊,傳說中鬼怕見光,沒有影子。強光中我極力睜開雙眼盯著老謝,老謝身后——真的沒有影子!他真的是一一一鬼!

    幽靈,這一定是老謝的幽靈,附在車上,我渾身又開始發(fā)涼,起雞皮疙瘩!

    毛骨悚然!

    大卡車呼嘯著錯了過去,老謝又恢復(fù)了笑嘻嘻的常態(tài),象是剛才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

    “是呀,開出租的,確實不容易。”老謝接著剛才話題,又一邊開車一邊講起了笑話:“那天一個人上了我的車,問我為什么以前北京的出租車大都是黃色的,我說那時我們的哥還能掙點兒錢,所以車是豐收的顏色;那人又問:為什么現(xiàn)在滿大街出租車又都變成紅的了,我說當(dāng)今錢不好掙了,司機苦啊,那車的紅色是司機們的血染紅的;那人又說了,聽說以后又都改成黑的啦?我說是啊,到那時我們都燒焦啦,能不黑么!哈哈……”老謝說著自己先笑出聲來。

    雖然老謝在講的是笑話,但我卻一點兒也笑不出來,反而聽得心在顫抖。我就這么坐者一個靈魂駕駛的出租車,由中軸路自北向南,穿過市中心,來到了亞運村附近。下一步怎么辦,我的思緒紛亂……

    老謝似乎沒有察覺出我的慌亂和不安,問:“到地方了,停哪兒您哪?”

    “就這吧?!蔽襾聿患岸嘞?,說。

    車子緩緩地靠路邊停了下來,老謝抬起了計價器,計價器嘎嘎地響了一陣,打印出了一張**。

    接過老謝遞過來的**,我怎么也看不見上面的字跡,我翻來覆去地瞧著那張**,或者說是那張白紙條,更證實了我的判斷:老謝他不是人,一定是鬼魂。

    徐子,我喚著自己的名字,難道你不敢正視現(xiàn)實嗎?

    “先生,到了,31塊,湊個整,給30吧。”老謝說。

    我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不知哪來的一股勇氣,慢慢地把口罩摘了下來:“您是——老謝師傅吧?”

    只見那老謝大驚,嘴巴大大地張著,半天也沒有合上。

    我的眼睛就這么平靜地直視著他,心里也確實平靜了許多。老謝象是好半天才把這眼前的一切反應(yīng)過來,磕磕巴巴地說:“我、我、我沒嚇著你吧,徐、徐兄弟……”

    果然,他早就認(rèn)識我,這一點我不奇怪。

    “我想你不會害我?!蔽艺f,看到老謝那慌慌張張的模樣,我不僅不再驚恐,反倒覺得好笑——鬼也怕人!

    雖然是第一面,但我們彼此都有所了解,因此尷尬就象風(fēng)中的云,一會兒就漂散了,老謝也恢復(fù)了常態(tài)道:“我怎么會害你呢,你是我的搭檔我怎么會害你呢?你忘了有一天還是我救了你呢,那民工從隔離帶那邊跳過來你楞沒瞧見,還全速開哪,要不是我?guī)湍愣辶艘荒_剎車,那你今兒指不定在哪吶,哈?!?/p>

    “謝謝你老謝,你救了一條命,也救了我?!蔽艺嬲\地說。

    “是呀,生命珍貴呀!活著多好呀……”老謝感嘆,看得出他的孤獨和憂傷:“你大半夜的跟著我,我知道為什么,老哥我這就說給你聽,我現(xiàn)在一個人,不、應(yīng)該說是一個鬼魂,也真的是好孤獨,夜里和乘客聊上幾句,還好些,還好些,對了!有天晚上在小街橋好象我違章了,天快亮了,得往回趕,你知道鬼怕見光的,開得快了點兒,我看見監(jiān)控器閃了一下,一定是錄上相了,我這就把罰款給你……你一定想知道我為什么夜里老開車吧……”

    看著老謝激動的樣子,我沒打斷他,只點了點頭。

    “我真舍不得離開她們娘兒倆,她們娘兒倆跟著我沒享過什么?!崩现x沉浸在回憶里,開始講述他自己的往事——

    老謝原來是北京重型機械廠的起重工。他說他們這代人最苦,長身體的時候遇上三年自然災(zāi)害,上學(xué)的時候正趕上上山下鄉(xiāng),好不容易趕上改革開放,結(jié)婚成家,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佳佳,一家人安安穩(wěn)穩(wěn)的,可幾年前夫妻又雙雙下崗,生活一下子沒了著落。老謝沒什么文化,歲數(shù)也大了,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就干上了出租,憑著勤勞,掙些辛苦錢。老謝的媳婦謝嫂在一家飯店干清潔工。夫妻倆的最大愿望就是讓正在上高中的女兒佳佳考上大學(xué),將來比她父母有出息,不再受父母那份苦和累。

    佳佳在學(xué)校的成績總是名列前茅,一家子雖不富裕,到也其樂融融。可一年前的一天謝嫂突然說頭疼,以為是感冒,抗一抗就過去了,后來疼得受不了,就去醫(yī)院檢查。檢查結(jié)果一出來,如晴天霹靂:腦瘤!

    從那天起老謝就沒有睡過三個小時以上的覺,奔波在家和醫(yī)院之間,一個又一個療程下來,謝嫂不見好轉(zhuǎn),家里僅有的積蓄也向雪片一樣漂進(jìn)了醫(yī)院,醫(yī)生會診后說只有開顱做切除手術(shù)了,手術(shù)有一定風(fēng)險,當(dāng)老謝在病人家屬認(rèn)定書上簽字時,一向樂觀的老謝手哆嗦得寫不下自己的名字。

    老謝就是在謝嫂做手術(shù)的前一天死的,當(dāng)時女兒佳佳看護(hù)著昏迷的媽媽,老謝就又開車出去拉活了,為了治病,家里已經(jīng)欠了好多債了,車份兒馬上就要交 ,不干不行。

    這一去,就成了訣別。老謝說當(dāng)時只覺的心口一陣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生與死之間的門檻只有一步,老謝凝望著夜空好久,說:“活著多好啊,只有人死了才知道,生命就那么脆弱。真舍不得離開她們娘兒倆呀,她們娘倆跟著我沒想過什么福的,我死了,她們娘兒倆可怎么過……家里還欠了好幾萬的債吶,我不干不行啊……”

    我震撼!這是一個什么樣的鬼魂呀,死了以后還要為家,為妻兒操勞,老謝師傅猝死于紫竹橋下,雙眼圓睜,那是他放心不下生病的妻子,放心不下上學(xué)的女兒,死不瞑目呀!人都累死了,可陰魂不散,還要開車養(yǎng)家,還債,這樣的鬼魂有什么可嚇人的呢!看著老謝師傅那張略帶浮腫的蒼老面龐,我真的不愿意承認(rèn)這個面前的人是鬼魂……這是一個出租司機的英魂!

    那天夜里,亞運村的路邊,我和老謝師傅,進(jìn)行了一次人鬼間的談話,我們達(dá)成了一個由人鬼合開雙班車的協(xié)議,使一切懸疑明朗化,不在神秘兮兮的,我開白天,老謝開夜班。老謝對我很是感激,掏出錢來要給我車份兒,讓我一口回絕了,我開玩笑說哪聽說有鬼還交 車份兒的,老謝說:“是啊,還是做鬼好,鬼不用交 車份兒?!蓖嫘﹂_得讓人心酸。

    (八)

    又是新的一天。

    依舊是車輪滾滾,車潮如流。這座城市里的出租車司機們,依舊以他們的勤勞生存著,出租車穿梭于京城的大馬路小胡 同,他們忙碌著,奔波著,撐起北京的繁華……

    轉(zhuǎn)眼半年多過去了,我和老謝的雙班車每天都會融入北京的車海中,無論白天還是夜晚,我們的京be5007號三廂紅色富康出租車,都在不停地奔忙,用我們辛勤的勞動,來寄托著對生活的希望。

    我早上接車時,停在小樹下的車發(fā)動機還是熱乎的,車?yán)镘囃饪偸且粔m不染,車身感覺愈加鮮紅如新,紅得發(fā)亮,我知道那是老謝的功勞,他把車保養(yǎng)得象新的一樣,而且油耗明顯地少,使我省心又省力,我從心里感謝和敬佩這個好搭檔。

    我保守著這個心中的秘密,這是我和老謝、一個人和一個魂之間的秘密。這個秘密使我震撼終生,我從老謝那里知道并感悟了什么是平凡,什么是無私,什么是偉大!

    日子就這么一天一天地過著,直到有一天中午,我正在機場排隊等活兒,突然車?yán)锏囊繇懽詣娱_了,一陣雜音過后,喇叭里傳出老謝那熟悉的聲音:

    “徐子兄弟,吃了吧,老哥告訴你一件事,我今天晚上不會再開車了,以后也不會再打攪?yán)系芰?,我就要去我該去的地方了,老哥不會說什么感謝你的話,真的這些日子給你添麻煩了,后備廂里有一個紅包,就算老哥的一份心意吧,你一定要收下,不然老哥在黃泉也不會安心的。我真的開不動了,我的血燒完了……”

    我猛然想起了我的車愈加鮮紅如新,想起了老謝那天說的笑話,他說出租車的顏色是用血染紅的,原來是說他自己;想起了我車油耗明顯減少、我油箱里的汽油是紅色的。心在戰(zhàn)栗!我終于明白了,那原來燒的是——老謝的血!?。?/p>

    “老謝!老謝!你在哪?你在哪呀?老謝!”我發(fā)瘋似的喊,內(nèi)心在顫抖,任眼淚泉水般流。

    喇叭里老謝繼續(xù)平靜的說著:“兄弟,多多注意身體,活著真的好,雖然辛苦些,但能全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的過日子,很滋潤很幸福。真的舍不得她們娘兒倆呀,孩子他媽手術(shù)很成功,孩子也爭氣,可惜我沒法兒和她們團 圓了,最后還得麻煩兄弟一件事,替我去看看他們娘兒倆,把工具箱里的那盤磁帶給她們,留個念想。本來我們一家三口打算中秋節(jié)一塊兒開車郊游的,現(xiàn)在只能在夢里見上一面……”

    我淚水禁不住地淌,眼前一片模糊……

    “你是不是哭了,兄弟,這就是生活,別老是悲傷呀,兄弟以后好好把握,好好珍惜就是了,還要勇敢地面對,勇敢地承受,老爺們沒那么多的眼淚的。老哥好久沒唱歌了,今天給你唱首歌,你湊合著聽啊——

    他說風(fēng)雨中,

    這點痛,算什么!

    擦干淚,

    不要怕,

    至少我們還有夢。

    他說風(fēng)雨中,

    這點痛,算什么!

    擦干淚,

    不要問,為什么……

    (九)

    這天正值中秋,街上的人們或行色匆匆、或步履悠閑,行色匆匆的大都手提著一盒兒月餅往家趕,步履悠閑的大都是成雙成對的戀人,正在這中秋的傍晚感受著團 圓的溫 馨和浪漫。

    費了好大勁兒我才找到了老謝師傅的家。那是朝陽八里莊北里一片片排房中兩間很普通的低矮的小屋,一個瘦瘦的臉色蒼白的中年婦女把我讓進(jìn)屋—她就是老謝的媳婦謝嫂。

    屋里有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禮貌地叫了我聲叔叔,然后就按***吩咐,到里屋做功課去了。我想她一定是老謝的女兒佳佳。謝嫂拿了把椅子讓我坐,端上茶來。

    屋里柜子上老謝的遺像立在那兒,鏡框里大頭、卸頂、小眼睛,塌鼻梁的老謝,大嘴微笑著,就象是剛剛講完一個笑話,意尤未盡的樣子??粗现x的遺像,怎能不想起和老謝開雙班車日日夜夜。

    謝嫂仔細(xì)地聆聽著我和老謝的故事,兩只眼睛呆呆地望著老謝的遺像,不停地抽泣,渾身顫抖著,她努力地用毛巾捂住嘴,好不讓哭聲出來,怕讓隔壁的佳佳聽見。

    謝嫂說每天晚上老謝都會在夢里來看她,問她身體怎么樣了,聽說謝嫂手術(shù)很成功,老謝在夢里高興得手舞足蹈,夢里老謝說我現(xiàn)在忙著呢,開出租掙錢呢,把錢存在咱的牡丹卡上了。

    謝嫂醒來覺得事情蹊蹺,就拿著牡丹卡真的去了銀行,果然卡上的錢真的多了……

    “我現(xiàn)在明白了,孩子他爸,你死了也沒忘了我們娘兒倆啊……”謝嫂泣不成聲。

    我把那盒磁帶交 給了謝嫂,謝嫂接過來,手不停地哆嗦,顫抖的手好不容易把它塞進(jìn)了錄音機里,老謝那熟悉的的聲音立刻在屋中回蕩起來——

    “孩子他媽,佳佳,我也想你們啊,可我真的該走了,就是幽靈也要去該去的地方了,真的不放心你們娘倆,這些日子我拼命掙錢,我不想死后把一大堆債再給你們娘兒倆,如果真的那樣的話,你們孤兒寡母的可怎么過活,我把錢都存在咱的牡丹卡上了,還有我的喪事都是開出租的窮哥們兒湊的錢辦的,替我還人家—‘的哥的姐’們都不容易。我只能為你們娘兒倆做這么多了,以后還要靠你們母女倆相依為命了,千萬多多保重?。『⒆铀麐?,自打你跟了我,我就沒讓你過上好日子,你們娘兒倆跟著我沒享過什么福,我真對不住你們娘兒倆呀……一直說等你病好了,咱們一家三口去開車康西草原玩兒的,真沒想到這一下子,只有等到來世才能團 圓啦……”

    謝嫂淚流滿面,傷心涌到臉上,不停地抽噎著……

    “佳佳,你是個好孩子,現(xiàn)在你長大了,一定要心疼媽媽,媽媽身體還虛,多照顧媽媽。你的學(xué)習(xí) 成績一直都好,爸爸放心,等將來上了大學(xué),出息了,就不會再受爸爸***這份苦和累了,將來不論你走到哪里,希望你不要忘了爸爸,不要忘了你爸爸是個出租汽車司機,你永遠(yuǎn)是出租車司機的女兒——”

    里屋的門一下子被猛推開了,佳佳大哭著,跪在爸爸的遺像前,發(fā)瘋似的叫著:“爸爸——爸爸——我想你呀爸爸,天天都在想你念你呀爸爸!你不是說好了一家人開車去康西草原的嗎?爸爸,你回來吧!你知道我和媽媽多想你嗎?你回來!快回來吧!爸爸!”

    只見那遺像中的老謝,嘴角微微顫動,一串一串晶瑩的淚珠從眼睛里涌了出來……

    鄰居的電視聲遠(yuǎn)遠(yuǎn)傳來,那是中秋聯(lián)歡晚會的歡聲笑語;一顆禮花彈在空中散開,映得中秋之夜五彩斑斕。

    (十)

    老謝走了,一切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平靜,我的車又恢復(fù)了以往的樣子,公里表似乎也慢了許多,汽油又恢復(fù)了原色,整個車子總是臟兮兮的,我也懶得擦,我每天在這都市的繁華中穿梭,卻感覺如行尸走肉一般,總也無精打采的,提不起精神,有時我覺得自己仿佛就是一個幽靈,在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日復(fù)一日地徘徊。

    我打算合同期滿,把車交 了,不想再開出租車。

    忽然有一天,我接到了一個電話,謝嫂打來的,要用一下我的車,說今天是老謝的周年,她和佳佳去給老謝師傅上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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