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的鄉(xiāng)村小學
1962年秋天困難時期還沒有過去,停辦的中學沒有恢復,縣里開會,點名批判了幾位“攻擊三面紅旗”的右傾分子;印象最深的是宣傳部長講的;“四川有兩條河,敘永有兩個天,都是右派鬧翻天,夸大人為災害,污蔑一大二公……”(四川的兩條河指五七年打成右派的流沙河,石天河,兩位都是有名的詩人;敘永教育界的兩個天,一個是李天翔,一個是畢天明。兩個都是教育上的佼佼者,五七年劃成右派不服,又講些自然災害非自然,到處都有被餓死的人,因而成了反右傾的典型。)那時我等社會閱歷膚淺,又都是接受馬列主義正面教育的共青團員,思想很單純,一切聽從黨安排。組織上講;自然災害一定會很快過去,我們要解決貫徹“調(diào)整、鞏固、充實、提高”的八字方針,希望有一批中學年輕教師到基層,去加強小學教育,提高質(zhì)量。因為自己從教在高完中,按理可以任意選擇條件好的城區(qū)學校,但是我卻當了傻子,選擇了一所鄉(xiāng)村完小。這所學校在永寧河畔的麥地公社,名叫“中華山小學”聽這個名稱就有點意思,加之在那里當頭的主任是我的師兄,他告訴我一個秘密;學校四圍農(nóng)戶稀少,大量的土地沒人耕種,前幾年老師們就悄悄地種糧食種蔬菜,最困難的60——61年,大家靠著自留地里收獲的紅苕,玉米蔬菜過日子,肚皮沒有挨餓,還把計劃供應的糧食節(jié)約下來支援家里。這番話委實打動了我的心,只要吃的問題解決了,生命保得住,其余的一切都可以慢慢來,這是我決定去鄉(xiāng)村小學的一個動因。其次是因為還沒有結(jié)婚沒有成家,一個單身漢,沒有思想負擔,去就去吧! 還有一個不明不白的內(nèi)部消息,說那里沒有校長,放我去是當領導。我是半信半疑,自己明白,剛教書一年就去地區(qū)進修,老師都沒有摸著道道,有什么本事當校長?只有把這當著傳聞罷了。 學習結(jié)束后三天新學期就開學了,收拾起自己的行裝,簡單的衣服被蓋,生活用品和書箱,一條竹扁擔挑在肩上就是家,過了永寧河下游的余家渡,沿著一條坎坷不平的石板路,走了20多華里去到華山小學。學區(qū)的老師們早已到齊了,大家熱情地迎接我這位從高完中學下放的新老師,有的倒茶,有的幫我安排寢室,中午用菜牙祭接待了我。主任悄悄告訴我,前一陣說是要調(diào)你來當校長,通知一直沒發(fā),也許是變卦了,你就安心來教五年級語文當班主任吧。這樣一講,我的心反而更踏實了,因為自己明白還不是當校長的料,除了年輕幼稚還有一個不言而喻的原因是家庭出生不好。 這里確實是一所偏僻荒涼的鄉(xiāng)村學校。校舍是古廟宇改建的,黃泥土墻,小青瓦,簡陋的教室,圍在兩個長條天井的四周,教室里全是丈余長的桌椅板凳,地面坑坑洼洼,四面都可通風。教師住的小寢室,除了放張床一張辦公書桌,沒有第二個人的坐位了。我的寢室在一個鴿樓式上的屋子里,用小方桌辦公。每個老師發(fā)一盞煤油燈,每月每人供應煤油一斤,作業(yè)只能白天抓僅批改,晚上只有早早安睡。 華山小學背面有一大片馬尾松林,不時都可以嗅到一陣陣油松的清香味,入夜松林里發(fā)出沙沙的松濤聲,有時大風湊起松林里傳來洶涌澎湃的聲音,令人心悸。校門前面有一條小溪,常年都有潺潺流水,小溪上有一道不高的堤壩,側(cè)面安裝了一臺水磨,供人們磨面,沒有專人管理,也不收費,任何人都可以使用。白天晚上,水磨都在吱呀吱呀,悠哉悠哉不停地轉(zhuǎn)動,不知休息,也不知勞累,真令人感動。 學校里只有十來個老師,請了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當炊事員,逢三,六、十趕場老頭要步行十五華里,到集鎮(zhèn)上去買菜,買米,買三天需要的生活用品,給老師們交信,取信件報刊,非常辛苦。那時我的心上人在重慶巴南,我們每周至少要寫一封信,所以每次工友回校,都希望有信,像給我?guī)砹讼M?,帶來了情人的心聲。我在學校里年齡是最小的,工齡是最短的,大家對我都很關照。他們自留地里收獲的落花生,煮在桌上大家吃,他們種的紅薯隨我去選擇,大家在一張破爛的長條桌上吃飯,分飯不分菜,有點點好吃的,大家都來品嘗;吃的東西雖然很單調(diào)但是彼此很和諧,完全像一家人那樣。幾個月過去了,環(huán)境開始熟悉了,學生們陪著我去家訪,漸漸認識了家長,和周圍的農(nóng)民也開始有了交情。山里的民風很純樸,家長非常尊敬老師。開學不久就到了中秋節(jié),不少孩子從家里帶來糍粑,板栗,花生給老師送節(jié),都把學生送的禮物拿到餐桌上大家品嘗。 學校里的幾位女老師都已結(jié)婚成家了,不過她們都還是牛郎織女,天各一方,只有寒暑假才能相會。我們?nèi)齻€年齡不相上下的男士都是沒有成家的光棍,是一個團小組成員,閑稱“哥三好”。晚上我們就在一起討論讀書心得,討論人生,討論未來,星期天我們就到集上書店里買書,有時跑幾十里去看電影,那時能夠在鄉(xiāng)間看一場路天電影,都簡直是一種奢華,一種莫大的享受。 鄉(xiāng)村小學的冬天,日子特別難過,孩子們上學時就沿路揀些干祡帶到學校,給老師們烤火,最冷時候晚上大家就在過道上燒祡火取暖,多數(shù)時候就龜縮在被窩里熬到天明。 三年自然災害還沒有恢復元氣,教育的管理還沒有理上路子。鄉(xiāng)村小學的教育完全憑老師們自己的良心去教,沒有人聽你的課,沒有教研活動,我這個教過中學的老師,也不知道對與否,反正各自把娃娃們管好,沒有人逃學,沒有家長找上門問事就行了;把課本講完,期末考試,多數(shù)學生能夠及格,教學任務就算完成了。 轉(zhuǎn)眼就到了期末,和千里之外的戀人商定,春節(jié)把終身大事辦了,因為我們都已經(jīng)二十四、五符合晚婚年齡了。大年初一去到重慶北碚,說起結(jié)婚什么也沒有準備,那年頭每人只發(fā)1.8尺布票,兩個人的計劃只能逢一條褲子,新衣服也逢不上一件;微薄的一點工資能做些什么?好在在北碚有親人叔父母,一家人在北泉的餐廳里花10元前辦了一桌簡單的席,沒有酒,也就算是婚慶了,那年頭回憶起來真的十分寒酸,不過清貧又傳承了一種美德。我們的蜜月,只是在山城逛了幾圈,便送新婚的她回到了姜家學校,我依舊回到了那所偏僻的鄉(xiāng)村小學。 新的一年開始了,組織了家庭心里既踏實了許多又頻添了許多思念和牽掛。學校的同事們合伙給買了一個保溫瓶,一個洋瓷盆算是對我結(jié)婚的贈禮,我?guī)Щ亓艘恍┨枪?,幾包香煙,周前會辦個小招待,也算是答禮了吧。 開學不久,《人民日報》、《**報》《中國青年報》 1962年秋天困難時期還沒有過去,停辦的中學沒有恢復,縣里開會,點名批判了幾位“攻擊三面紅旗”的右傾分子;印象最深的是宣傳部長講的;“四川有兩條河,敘永有兩個天,都是右派鬧翻天,夸大人為災害,污蔑一大二公……”(四川的兩條河指五七年打成右派的流沙河,石天河,兩位都是有名的詩人;敘永教育界的兩個天,一個是李天翔,一個是畢天明。兩個都是教育上的佼佼者,五七年劃成右派不服,又講些自然災害非自然,到處都有被餓死的人,因而成了反右傾的典型。)那時我等社會閱歷膚淺,又都是接受馬列主義正面教育的共青團員,思想很單純,一切聽從黨安排。組織上講;自然災害一定會很快過去,我們要解決貫徹“調(diào)整、鞏固、充實、提高”的八字方針,希望有一批中學年輕教師到基層,去加強小學教育,提高質(zhì)量。因為自己從教在高完中,按理可以任意選擇條件好的城區(qū)學校,但是我卻當了傻子,選擇了一所鄉(xiāng)村完小。這所學校在永寧河畔的麥地公社,名叫“中華山小學”聽這個名稱就有點意思,加之在那里當頭的主任是我的師兄,他告訴我一個秘密;學校四圍農(nóng)戶稀少,大量的土地沒人耕種,前幾年老師們就悄悄地種糧食種蔬菜,最困難的60——61年,大家靠著自留地里收獲的紅苕,玉米蔬菜過日子,肚皮沒有挨餓,還把計劃供應的糧食節(jié)約下來支援家里。這番話委實打動了我的心,只要吃的問題解決了,生命保得住,其余的一切都可以慢慢來,這是我決定去鄉(xiāng)村小學的一個動因。其次是因為還沒有結(jié)婚沒有成家,一個單身漢,沒有思想負擔,去就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