塢頭伯母
巧合的一個機(jī)遇,我來到了“吳氏家族群”。群里的人很多,可認(rèn)識的卻很少,特別是低兩輩的,根本就毫無印象。所以,我來到這個群,就像外出幾十年的游子重新回到了家鄉(xiāng),內(nèi)心是暖的,可人卻很陌生。 在我家族里,塢頭伯母,是我最親的長輩,因為我從小就沒了爺爺奶奶,數(shù)她對我最好的了。聽爸媽說,原來我家祖輩很窮,有年冬天,我家的茅草房子被雪壓跨了,是這塢頭的伯母把我家老少安頓到她家,至今令我父親念念不忘。 我爸在很小時候,奶奶就去世了,而我爺爺因為抓壯丁落下了精神病,神志經(jīng)常不甚清楚。我爸不知道自己的生日,還是有一年夏天,我媽接塢頭伯母過暑時,才從伯母的口里知道的,不然我爸過生日都不知道什么日子。 伯母身材高大,大大的眼睛,一張慈祥的笑臉,聲音宏亮,每每遇見小輩,她都會摸摸頭或是拍著肩膀叫“崽哇……”聽了十分親切溫暖。 不知伯父是什么時候走的,在我印象里伯母老早就是一個人,帶著四個兒子,長子潔喜哥哥結(jié)婚早,分開住,而伯母帶著另外三個哥哥寄住在一個大姓的外村莊,離家族有5里遠(yuǎn)。我爸媽說,伯母特會做人,喜歡幫助人,在村里人緣很好,大家也沒把她一家當(dāng)成是外姓人家,還有很多村里人想和她結(jié)親家。 伯母家很窮,幾間土培房,高高的立在村中間的一個小山包上,遠(yuǎn)遠(yuǎn)的很是顯眼,雖然看來有點破落寒酸,可每天開門見日的伯母,一臉的高興,也許在她看來,只要有人,只要用心,窮并不可怕,她相信未來的家肯定是人丁興旺衣食無憂的。 也許是伯母的熱情感動了天,她的幾個兒子個個長的俊朗,因為窮,每個兒子都特別的懂事勤勞,每個人都長有一雙大大的會說話的眼睛。破落的土坯房,幾年的功夫里,就迎進(jìn)了一個個的兒媳婦,真不知道伯母她是怎么辦成這些大事的,估計她打了不少的白條。每每說起這幾個兒媳婦,伯母總是一臉的自豪與開心,說她們個個會持家待人,特別是扳著手指頭算孫子的時候,她笑得比太陽還燦爛。 我讀大學(xué)的時候,一般暑期都能見到伯母,因為家族的人都喜歡接她來過暑。伯母是本活字典,她能記起很多以前老輩的事,家族人都喜歡聽她說這些,誰不想知道自己祖輩的生計。伯母吃飯吃菜從不挑剔,對葷菜不感興趣,但特別的講究衛(wèi)生,只要她在,誰家里都會修拾的很干凈,不然伯母就會呆不住。 可自從我參加了工作,幾乎很少見過伯母,有時只能是正月里拜年會見過她。但這時的她明顯的老了,以前有點方圓的臉,削瘦的全是棱廓。見到老弱蹣跚風(fēng)光不再的伯母時,我的心似刀絞般的疼痛,不相信伯母衰老會這么快,不相信無情的歲月會奪走了伯母所有的光彩。 再后來,大概是大前年的正月里,我見到她,她居然不認(rèn)得我,但她的記憶里卻全是我。她把我當(dāng)成是其他的人,卻不停地說起我的事情,說我給了她拐棍,說我很懂事很會讀書,幫我的祖宗爭了光……身邊的哥哥不斷的提醒說“這就是他”,可伯母就是聽不見,她重復(fù)的說了我很多事。我抓著她的手,精瘦冰冷,雪白的頭發(fā)在微微的顫抖著,不一會,我覺得她有點累了,就扶她進(jìn)去躺床上暖和些,叫她好好捂捂暖。這是我最后一次見伯母,從她家出來,我默默地整個下午沒怎么說話,我在尋找曾經(jīng)的伯母,我在尋找她給我所有的記憶。 后來,聽說伯母走了。她走的那一天,全村幾百上千人送她。伯母一輩子辛苦低調(diào),她走的卻是如此的風(fēng)光,把我們吳家的榮光永遠(yuǎn)的綻放在了外姓大村莊的天空里,扎根在了外姓人家每個人的心坎上。 伯母的走,帶走了我們家族許多的記憶和溫暖。歲月如常,可我對伯母的思念和記憶卻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深沉,我在思考,伯母的童年,伯母的出嫁,伯母的為人,特別是伯母的思想,為什么會有如此大的感染力和生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