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的忠誠
父親過世后,我們便將母親接到了城里住,回來的當(dāng)天,母親發(fā)現(xiàn),忘記將“小白”帶來了,著急地催促我們立刻回家接“小白”。 小白是一條狗,通體白,只有腦門兒上有月形的黑毛,很是扎眼。它很通人性,父親生前,它總是風(fēng)雨無阻,形影不離地跟著他。有一次父親暈倒在菜地里,它氣喘噓噓地跑回家,蹲在門口叫個不停。母親會意,急忙跟著“小白”去菜地找,才看到昏倒在菜地里的父親。于是,趕快喊來人,送到了醫(yī)院。醫(yī)院說是低血糖,晚來一會兒會出大事。以后的時光里,父親更是對這條救命的狗關(guān)愛有加,我們帶回好吃的,他總是先弄下一塊兒,給小白吃。 還有一次,父親把羊皮襖丟在了責(zé)任田里,小白這條狗居然艱難地叼了回來,讓街坊鄰居覺得很吃驚,都贊美這條狗通人性。 父親的喪事辦完后,我們回城里。由于走的匆忙,居然就忘記了把這條可愛的“小白狗”也帶走。 當(dāng)天晚上,在母親的嘮叨下,我找了輛車,打算回老家去接小白,可是不巧,天降大雨。第二天,單位又有了緊急任務(wù),于是,我給老家的鄰居打了個電話,說見到小白后記著給它點兒吃的,等燒“一七紙”的時候再把它帶回。鄰居同意了??傻诙爨従佑只卦捳f,沒有找到“小白”。 我母親于是埋怨我們沒有立刻去接,繼而埋怨小白的沒有良心。嘮叨說,我們走了,你也走嗎?你是看家護(hù)院的啊,你怎么能走呀?其實,也難怪母親說,我想起小白可愛的樣子,心里也有幾分不舍。后來,我勸母親說,我們燒紙時一定找到它。 燒紙的那天,天藍(lán)藍(lán)的,我們撥開青紗帳,去往父親的墓地。 剛到墓地的邊緣,姐姐就大喊起來,你們看啊,是誰把墳刨了這么多土啊。 大家急忙過去看,只見高大的墳頭剩下了半截,墳周圍未燃盡的花圈殘骸到處都是。仔細(xì)看時,我發(fā)現(xiàn)土地堅硬處滿是爪子印痕,附近還有狗糞。 我料定是狗干的,是我家的小白。它一定是憑著嗅覺來找它最最親密的朋友——我的父親來了。多日里,它一定是帶著萬般思念守候在墳頭,它多想刨開這座高大的墳塋見到那位成天和它在一起的慈祥可親的老者??! 我們在埋怨小白不懂事瞎添亂的同時也深為小白的行為所感動。找來鐵鍬,將墳塋復(fù)原。燒完了紙,我扯著嗓子在墳塋周圍喊小白的名字。我知道,如果它在周圍的話,它一定會過來的。因為“小白”這個名字是我給它起的,為了讓它記住這個名字,我買來五元的雞肝兒,叫一聲小白,給它吃一塊兒,等雞肝吃完了,它居然記住了這個名字,而且再沒有忘記過。 但是,無論我怎么喊,小白蹤影皆無。在親人們的勸說下,我們又匆匆上了回城的車。 后來聽說的事情,更是讓我對小白產(chǎn)生了憐惜之情。有看瓜的老頭兒捎信兒說,天天晚上能聽到墳地里傳來狗的嚎叫和嗚咽。白天,這個聲音就消失了,一到晚上就有。 后來又聽人說,我家大門前被狗刨了一個深坑,木門的一角也咬了一個大洞,我們再一次回家燒紙時,證實了人們的話。我能想象到,小白是懷著一種什么樣的心情爪刨堅硬的土地,嘴噬厚厚木門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我們每次回去燒紙都沒有發(fā)現(xiàn)小白的身影,無論我在家有意逗留多長時間,都沒有見到我希望出現(xiàn)的結(jié)果。 后來就沒有了小白的消息。只是聽人們說,墳地片子的果供總是干干凈凈的。我曾疑心過,是小白吃的。但后來隨著時間的流逝,我漸漸覺得小白也許由于悲傷過度,腹中無食,無人照顧,凄然死去了。 事情過去了很多年,母親也過世了,墳地里的楊樹長的有一丈多高。 經(jīng)濟條件變好的我,買了轎車,每年回家給父母燒紙方便多了。 按照習(xí)俗,清明節(jié),七月十五的鬼節(jié),十月的寒衣節(jié),正月初三,我們都要回去給父母燒紙。雖然父母故去了這么多年,但是燒紙沒有間斷過,一是對父母的思念,二是當(dāng)?shù)氐牧?xí)俗,三是也許誰家都是抱著香火不能斷的情愫燒紙的。 2019年的清明節(jié),天氣晴朗的很,我開車回老家去燒紙。打開車窗,讓涼爽的風(fēng)灌進(jìn)車內(nèi)。哼著小曲兒,快速的駛過泛綠了的麥地,車轉(zhuǎn)過一個彎兒,路旁有一高坡,我突然聽到“汪汪”兩聲,一白色物從高坡直沖下來,竄到車前,定睛一看,是一條白色的狗。我急忙剎車,狗也躲閃著,但是車子的前輪還是壓上了狗的后腿兒,狗汪汪地叫著,拖著殘腿從車下出來,蹲到了我的車前,大有劫車的勁頭兒。我仔細(xì)看時,一雙熟悉的狗眼也圓睜著看我。我看清楚了,狗毛蓬松散亂的額頭上有一輪黑月。 我驚叫著下車,連連喊著:“小白!小白,小白!” 小白搖尾乞憐。 我抱起了瘦骨嶙峋,氣喘噓噓的小白,撫摸著它滿是污漬的白毛,查看它的后腿,右后腿在滲血。我急忙從車?yán)锶〕黾本劝蜷_一個包給它緊緊的包裹上。 我看到小白不叫了,帶翳的狗眼里擠出了淚水,頭兒在我的懷里親昵地蹭著,嚶嚶有聲。 我也不知道是激動還是怎么了,眼淚刷刷地流個不停。 我撫摸著小白的頭說:“小白,這么多年了,你是怎么過來的???你一直在找我嗎?是嗎?謝謝你小白!”小白嚶嚶有聲。 把小白抱上車子,帶著瘸腿了的它,給我父母去燒紙,燒紙的時候,我看到它嚴(yán)肅地蹲在墳塋前。 我毅然把它帶回城里,在配房內(nèi)給它做了個舒服的窩,從此它融入了我的生活。每天早晚帶它去遛彎,我吃什么就讓它吃什么,我每天總能得到它搖尾作揖的回報,由此我還能開心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