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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優(yōu)美散文

    東北人的秋

    優(yōu)美散文2021-04-2258舉報/反饋

      昨下黑,天嘎嘣一下就冷了,擱外面站莫大一會兒,小臉被凍得確青,手也不好使喚了,腳丫子也凍得癢癢,波棱蓋一陣陣發(fā)涼。

      棉褲翻出來了,棉襖棉猴也淘騰出來了,手悶子、巴掌子、皮坎肩、狗皮帽子、棉烏摟。凡是過冬的東西都該準備了。

      北大荒的秋天,說到就到,昨個晌乎在外面還曬得腦門子冒油,一夜功夫就變了。氣溫降到六七度,這還算好,漠河傳來消息,那邊下雪了,虎林也傳來消息,那邊結冰了,今天是八月三十一號。

      過去住土坯房那咱,秋天就該重新抹一遍墻了,碎草、白漿土、水的混合物攪和勻溜了,一抹子一抹子糊上墻,保溫還要好看,家家戶戶熱鬧呢。

      抹墻是技術活,男人必須會的功夫。女人管和泥,男人管抹灰兒,活干完了,男人管喝茶抽煙,女人收拾工具管做飯。

      墻抹完了,該溜窗戶縫。那時候的窗戶是木頭做的,松木楊木椴木都有,木工技術再好也會有縫。冬天來前兒,女人打好了一盆漿糊,把從辦公室要來的報紙裁成三指寬的紙條子,平鋪了抹上一層漿糊,然后,沿著窗縫貼上,再用手抹平溜,這樣,冬天就不會透風。

      溜完了窗縫,還要重新抹玻璃膩子。木頭窗框上的玻璃是用小釘子別住的,也有縫隙,也透風。要用石灰粉加豆油做成一種油膩的膩子,沿著玻璃邊膩上一條,嚴嚴實實的,不透一點縫隙。只是經過一個冬夏,那東西會干裂,也會在風雨侵蝕中剝落,所以,每年都要修補。

      秋天的活兒多的海了去了,地里的豆子要收,小菜園的土豆窩瓜小豆葵花也要收,家里除了抹墻溜窗戶縫,有的人家要挖菜窖,或者給菜窖淘水。一喂得羅一喂得羅提溜上來,倒掉,再放下去,循環(huán)往復,一直到菜窖里的水打干凈。

      秋菜大概就那老三樣,土豆蘿卜大白菜,偶爾有幾顆大頭菜胡蘿卜苤藍疙瘩什么的。老秋上凍前下到菜窖里,一直可以堅持到來年過完年。

      也有在地里挖干菜窖的,不深,一米左右的樣子,把菜擺好蒙上土。凸起的土包上要插上一捆苞米秸稈,秸稈底下要和菜連上用來透氣。這種方法簡單,方便,可是,埋的深淺不好掌握,埋淺了容易凍,埋深了又會爛,全靠雪下的大小碰運氣。

      秋天的天氣忽冷忽熱,一會兒凍得鼻涕拉下紫了豪青的,一會兒又熱得一身臭汗,早上還穿著棉襖呢,晌乎就脫得剩個背心,朝穿皮襖午穿紗摟著火盆吃西瓜呢。

      秋天是瓜果飄香的時候,西瓜香瓜,山里紅山丁子,沙果黃太平,一想起來就酸得流口水,吸溜吸溜咽唾沫,不停砸吧嘴。

      算盤珠子不好吃,海棠的味道最美,特殊的那種甜甜的香味,不用吃,放在屋子里,米缸里,聞著就會有精神,充滿活力。

      糖心兒黃太平個頭大,咬一口滿嘴的酸水,斯哈地吐吐舌頭,了波了波繼續(xù)咬一口,皺著眉頭吃下去,興奮地直跺腳。

      這個季節(jié)苞米和豆子都熟透了的,點一堆火烤苞米,燒豆子,吃的得滿臉滿嘴黑乎乎的,男孩女孩都像長了胡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指著哈哈大笑,無憂無慮得開心。

      豆地里有一種甜星星,后來知道學名叫龍葵。黑黝黝的一嘟嚕一嘟嚕的,孩子們會三五成群結伴去地里找,連根薅出來,扛到地頭先是坐在地上開吃,吃飽了,滿臉花了,再摘下來放到帶來的搪瓷缸子里,玩夠了帶回去,拌上點白糖,那滋味,“嘶……”妙不可言。

      秋天最早成熟的是“托盤兒”,帶刺的灌木叢,通紅的一片,每棵果實如草莓的顆粒盤了一圈兒,在一個托兒上。一粒粒的通紅甜滋滋的,咯嘣咯嘣嗑籽藍天白云下逼著眼睛享受。

      這個時候,蘑菇也會多起來,榛蘑、草蘑、松樹傘、花臉蘑,說不清楚有多少種。白色的紅色的黑色的,還有紫色的紅黃一體的,還有一絲一絲跟掃帚似的。南山遍野都是采蘑菇的人,哥哥叫嫂子,弟弟叫妹妹,街坊叫鄰居,浩浩蕩蕩地到山里去。

      沸騰了的山林,挎著筐的背著簍的拎著籃子提著桶的,到處都是采山的人。路上開著車的騎著摩托的,一波又一波。早起的已經滿載而歸,后去的滿是希望的歌聲。

      秋天的天是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不知道哪一塊云過來就是一場雨,淋濕了、澆透了,透心涼快,依舊嘻嘻哈哈,打情罵俏,濕身了呢。

      早些年,夏天小咬多,秋天蚊子多。一護擼一大片,進山采蘑菇,汗水順著腮幫子淌,抹一把,埋了吧汰的許多綹子,魂兒畫兒的。秋天瞎蠓多,嗚嗚泱泱轉著圈叮人,被它們咬一口賊疼賊癢,抓心撓肺地不舒坦,又拿它們沒辦法,氣得只能干跺腳唧唧鬧鬧地嘰歪,愣是沒有辦法。

      蚊子這些年越來越少,以前賊多。連隊每年夏天都要割草打草簾子?;牟莸樽永铮髦米用倍寄芏M?,拍一巴掌抽臉,血赤糊拉的膈應人,那時候,人特能遭罪,被蚊子咬得一臉一脖子包,回家睡一覺,第二天照樣上班干活。

      前幾天進山采蘑菇,搉一根樹條子手里拿著,一是護擼蛛蛛網,二是護擼蚊子。蚊子少之又少,基本可以忽略不計,它們哪里去了呢?

      忽然想起,何止是蚊子、麻雀、鳥兒也不多見了呢?蟈蟈也不沒有?僅有的幾塊麥地里聽不見它們的叫聲很久了。

      烤苞米的味道遠去了,土坯房子早已經拆得稀里嘩啦。拉爬犁,燒爐子,劈絆子,抹墻溜窗縫的時代過去了。

      路上不在泥濘,水泥路面整體搬遷后通到了各個連隊,再也不用擔心冬天卡拽。只是,秋天的時候,黑油油很難見到,托盤早已消失多時了。

      山里的蘑菇依舊多,雖然有幾座山被炸得滴里當啷的破爛,好在還剩下大部分。山上還有樹,天還那么藍。

      降溫意味著晝夜溫差有了十幾度,白天十七晚上六,正是出蘑菇的時候。

      稻田里的水稻黃了,金黃的顏色,陽光下透明亮堂,一塊塊的地像一塊塊金磚,瞧得人眼藍,遍地都是金子呢。

      今早進山,松茸出來了,心里想著上年,五花山就要開始了,那個時候,農人要收割,商人準備貨物,攝影師爬到最高處,詩人早張開臂膀擁抱大地:“啊,天哪,你怎么醬紫藍?!?/p>

      日子尥著蹶子開尥,醬嬸的故事年復一年,不知哪噶兒吹來一陣風,天昏地暗的時候,有人聞到了飄雪的味道,冬天就要來了。

      “冬天來了,那哈還會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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