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動
或許,在這現(xiàn)實世界的主調(diào)與強音里,遇見從來都是和弦,用圓潤飽滿的姿態(tài)昂揚于生命,氤氳至回憶。只是,那一直被沉默所包裹的音色,我們不曾想過它所帶來的暗潮涌動會如此深沉,如此雋永。 成長猶如一支圈點,依靠著時光落下痕跡。從未透過雙眸,認(rèn)真的姚望誰的影子,也從未期待過,迎接來自陌生人的問候與影響,這份觸動,比蜻蜓點水式的旁及更加濃烈,比煙雨含窗式的點染更為雅觀;就像是水平如鏡的湖穿針引線成了波瀾壯闊的海,用出其不意的速度便挑撥起內(nèi)心對世界的另一番知曉與感悟。 ?。ㄒ唬?/p> 昆明始發(fā)前10分鐘,我睡眼惺忪的睜開了那道愿與現(xiàn)實隔離的雙眼,無奈地看了看手表,再輕輕的在內(nèi)心里說,“再睡一分鐘”廣播聲在耳邊回蕩,我終于起身,默默的戴好領(lǐng)帶和帽子,開門立崗,站在站臺一側(cè),對著地面發(fā)呆。盡管那塊小小的區(qū)域無數(shù)次被涌來的旅客覆蓋,但我依然在認(rèn)真的與它對視。似乎它與我一樣在發(fā)呆,一樣的在喧鬧的場景里尋求一絲安之若素。直到,有一位行色匆匆的旅客跑來問我,她應(yīng)該去幾車?才將我拉回現(xiàn)實,我看了一眼車票,給她指路。而后,我逐漸將眼神從地面抽離,認(rèn)真的正視前方。我開始聽見在一片嘈雜中孩子呼喊媽媽的聲音,很清晰,很稚嫩。我看見旅客將大包小包的行李壓在身上,握在手中,表情各異。那些行囊里,我不知道裝滿了什么,但我知道那里一定承載了遠(yuǎn)方,鏈接著一直想要到達的彼岸與歸宿。 風(fēng)降了速率,微微吹來,站臺上也開始安靜下來,沒有旅客的身影,只有臨近火車偶爾發(fā)出的鳴笛聲,我剁了跺有些勞累的腳,繼續(xù)站直。而后,我的目光自然地對上了一位正從前方樓梯下來的老人,他佝僂著身子,緩慢的下著臺階,我總有種預(yù)感,他會來我的車,果不其然,他離我愈來愈近,近到我看清了他后面的背簍,沉重至極,壓的他身體下傾。他看了看我,立即從兜里掏出一張白紙,然后攤開紙張,我看到了車票,它呈正方形,粉紅色的外表,不知被折疊了幾番,看起來小小的,還挺可愛。他把車票遞給我,而后深深的嘆了口氣,似是久違的輕松,將心底那份壓抑全盤吐露了出來。可是下一秒,我便看見了陌生的車次,日期和車廂都準(zhǔn)確,卻意外的疏忽了車次。我不忍心告訴他坐錯車了,不忍心看著他此刻的輕松即將幻滅,但嘴角不知何時已說了出來。他聽聞,臉色大變,眼神黯淡起來,立馬從我手中奪過票,看一眼,而后說著地道的方言,我聽不懂,但我能看出他有多么焦急,那種焦急感太過強烈,以至于傳染到我身上。我開始左顧右盼,我說我也不清楚這個車在幾站臺,您快去問站務(wù)員。他匆忙的向我點點頭,然后加快步伐向站務(wù)員走去。其實,這樣的事情與我沒什么關(guān)聯(lián),這是屬于旅客自己的疏忽,可是那天,不知為何,我自然的回過頭,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站務(wù)員不知和他說著什么,他搖搖頭,又點點頭。我似乎明晃晃的感受到那份希望破滅了,它轉(zhuǎn)化為失望的能量,瞬間爆裂。我猜到了,猜到那張票早已作廢,那趟列車早已啟動,卻沒有他的身影。遠(yuǎn)遠(yuǎn)的,我看到他轉(zhuǎn)過身,在白色大柱子下癱軟在地,被那份失望,遺憾所壓倒。他笨拙的把東西放了下來,然后從衣服兜內(nèi)掏出手機,打電話,剛開始似乎沒接通,他徘徊不定,又打了半天,也沒接通,他慢慢的蹲下身來,眼睛無神的望著一處,失望中帶著絕望,我從來沒有體會過一個人沒有坐上車是什么感受,但那一刻,我真的感受到了!他要去的地方很遠(yuǎn),從南至北,在買票艱難而又價格昂貴的現(xiàn)實里,因為自己的原因卻作廢了。他到底會無奈至什么程度,可想而知!我很想知道他為何會走錯,也想知道身為老人的兒女們,為何不去送站,為何不告知他怎樣坐車。我站在站臺一側(cè),眼睛望著這一幕,那顆不平靜的心開始劇烈翻滾,連同眼淚一起旋轉(zhuǎn),我想上前去安慰,但我知道誰也無能為力,包括他自己。站臺鈴聲響了,我遲疑的站到了白線,與他相對。11:41分,車緩緩移動,我竟然希望車再停一會,至少我能清晰的看到他,或許也能替他分擔(dān)一點點痛苦呢?常常在想,如果他要去的遠(yuǎn)方正是我們列車所要到達的終點站,該有多好!但我們兩個就像是兩條平行的線條,他無助,我無力,只能相互對望,彼此嘆息,無法相交。 (二) 總以為,生活會戴著面具,偶爾會調(diào)戲自己,對抗自己。你厭惡,你躲避,開始改變與成熟,開始自以為是的在這片晴朗的天地里灰暗的度過。但世間凡塵,你走過,看過,感受過,才真正知曉,與有些人想比,原來自己站的很高,可以望山之高,云之巔,水之瀲。原來自己很幸運,可以有夢為馬,可以朝九晚五,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看著世界如何絢爛,可以創(chuàng)造無數(shù)個進口,以及可以無限回頭的出口。 我從沒接觸過這類人,雖然知道,但也只是在電視劇中看過。近距離接觸以后才發(fā)現(xiàn),真正觸動我們的永遠(yuǎn)都是那些自然的情感流露,沒有那么偉大,也沒有那么特殊,但會給你的心境增添一絲別致的風(fēng)韻。清楚的記得,列車駛?cè)胍速e站是半夜12點多,一下車,便有一股濃烈的熱氣撲打在身上,我不耐煩的擦擦汗,沒過多久,在昏黃的燈光下,我看到兩個人慢慢的走過來,或許是慣性使然,我轉(zhuǎn)移視線,盡管有黑夜作為背景,但我知道,刻意的注視并不友好。我開始設(shè)想,一會那個人應(yīng)該怎么上車呢?為什么站臺要設(shè)置為低站臺呢?我冥想的間隙,他們已經(jīng)來到我面前,我猜想他們是一對情侶,男生有些憨厚的樣子,身后背一把吉他,女生很漂亮,白皙的皮膚正好襯起頭上的月光,她水汪汪的眼睛,里面似乎透著光,可惜了她的視線里竟然全是黑色。她笑了笑,將頭轉(zhuǎn)向她身邊的男子,溫柔又不失可愛的語氣“哥,票呢?”原來是我想錯了,他們居然是兄妹。她的哥哥沒有回答她,而是徑直將手里的車票遞給我。然后,他輕輕的扶了扶妹妹,示意她上車,我也扶起她一端的胳膊,并告訴她臺階。輪到哥哥了,我還未來得及扶住他,他已經(jīng)扶著兩端的手把桿用一只腳跳著上了第一層臺階了,或許是累了,痛了,他的身體有些顫抖,這時我不得不注意他的腿,他所有的力量全部是右腿在吃撐,左側(cè)的褲身里面空蕩蕩的,汗水在他身上流動,看著那被風(fēng)可以隨意吹動的褲子,我的心,不由得一緊。他深呼吸,剛準(zhǔn)備邁進,有位好心的旅客走過來提議背他上去,我的神情終于松懈一陣。車開動,我去換票,是兩個相鄰的下鋪,到站是終點站,他們要坐36小時的火車。第二天下午還是我的班,路過的時候,我特意向他們的鋪位望了望,像是一名老師,在關(guān)注著學(xué)生。吃晚飯的時間,再次路過,看見他們在彼此對坐,中間的小桌上有一份盒飯,哥哥正在打開,叫妹妹先吃,但對面的妹妹對著哥哥粲然一笑,卻搖搖頭,讓他先吃,兩人相互推讓,然后靜默三秒,同時動了筷子。這樣的畫面感覺真美好,美好到會讓人忽卻他們是特殊群體。我感覺到自己的嘴角,展開了弧度。晚上下班前,我剛從乘務(wù)室里走出來,便又看見那個女孩,不過這次是她一個人,她扶著門和板壁慢慢的走過來,周圍盡是注視的目光,我趕緊迎上去扶住她,并問道:“你去哪兒???你哥哥呢?”“我想去上廁所,我哥哥睡覺了,我不想打擾他”“那你可以叫我啊”她笑了笑,眼睛朝著地下的某一側(cè)說道:“謝謝你啊,不過我自己真的可以的,這么點小事難不倒我”我站在廁所門外,思緒萬千。到站前,車廂里沒多少人了,我拿著票夾去換票,在第一個格內(nèi),我便聽到她妹妹說話的聲音了,聽得出來她很興奮。走到他們那里,正好看見他們在收拾東西,然后下一秒,我的眼神便停滯了,那些證書和照片正安靜的對著我,我不可置信的用手指了指它們“這些是?”“我們前段時間比賽了”哥哥平淡的說了一句,然后沖我一笑。列車進站,他們一前一后的從車門口走出來,妹妹沖我說了聲再見,哥哥依然是靦腆的微笑。我知道他們是帶著故事的人,我能想象到那個畫面,哥哥彈著吉他,妹妹唱著歌,命運也許不眷顧他們,但他們依然用自己的方式熱愛著這個世界??傆幸粋€舞臺是屬于他們的,因為他們真的有魅力讓人驚艷與仰望。我有種想沖上去詢問的欲望,但我相信,遇見,便是最好的結(jié)局。正午,陽光傾瀉下來,它的暖與他們的暖相互重疊,落在我前方,我邁起腳步,微笑著,一點一點的靠近,再靠近。 時光之痕,染起過往,將一番傾城鋪滿在筆箋。那些擦肩而過,那些念念不忘,那些不經(jīng)意從內(nèi)心流淌出來的觸動,帶著幾多深情,幾許繁華在歲月里暗香生暖。此刻,我在遠(yuǎn)方寄思,愿所有不期而遇的美好永遠(yuǎn)的鐫刻在心底,愿隔著天涯海角的你們被世間溫柔相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