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祭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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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仰望的姿勢向忻口致敬，用心丈量著它的高大，盡管它的海拔不算高；以恭敬的態(tài)度向忻口鞠躬，遙祭那為國捐軀的千千萬萬英烈，盡管它離我并不遠。 不敢相信，78年前，就在家鄉(xiāng)所在地、自己的腳底下發(fā)生了這一場正義與邪惡、侵略與反侵略的慘烈至極的震驚中外的戰(zhàn)役。二十余萬中國軍隊從四面八方集結于此，圍繞忻口這個戰(zhàn)略核心，部署在忻州（當時叫忻縣）、原平、代縣、繁峙等縣的重要戰(zhàn)略位置上，重點在云中山和五臺山之間的云中河河谷組織了一條50里長的防線，與瘋狂叫囂的日寇展開了殊死的戰(zhàn)斗。大小百余次的全線反擊、高地爭奪、陣地攻防，核心依然在忻口。在這個不算太寬、也不算太長的地界上，激戰(zhàn)在全天候的進行，南懷化、紅溝、官村（現(xiàn)名關子村）等等這些被炮火浸潤、被硝煙籠罩、被鮮血染紅的地名、村名一次又一次地震響在我的耳廓。殘暴的侵略者以殘暴的手段踐踏著祖國的大好山河，廣大民眾流離失所。家鄉(xiāng)人以張姓、趙姓居多，宋姓人家唯有我們一戶，祖籍原本在南懷化。小時候，聽爺爺不止一次地說過：“因為日本人反來了，所以逃難到了現(xiàn)在的村?！辈糠执迕裉与y后不久，日寇就制造了令人駭聞的“南懷化慘案”，沒有及時逃脫的村民幾乎無一幸免地被殘忍殺害，房屋全部被燒毀。 然而，當邪惡的“武士道”遭遇正義的力量，只能自認倒霉。瘋狂的鐵蹄也許會暫時征服肉體，但最終勝不過人間正義。 硝煙彌漫中，我看到了毛主席在延安窯洞里正揮毫潑墨給前方寫著急電，朱總司令雙眉緊蹙看著地圖，手指在山西省忻口這個位置上劃了一個圈；看到了衛(wèi)立煌、傅作義、郝夢齡等將軍率領英勇無畏的將士們揚鞭策馬，察看地形；看到了一排排戰(zhàn)士倒下，一排排戰(zhàn)士又沖了上去…… 隆隆炮火中，我聽到了幾個孩子圍著躺在血泊中的媽媽，撕心裂肺地仰天哭號；聽到了郝夢齡將軍帶領官兵沖向敵人陣地時令人熱血噴張、蕩氣回腸的一聲巨吼“瓦罐不離井口碎，大將難免陣前亡！”；聽到了戰(zhàn)士們操著不同的口音發(fā)出了對侵略者的怒斥“這是中國的土地，不容你們撒野”！ 戰(zhàn)役從1937年10月13日打響，到11月2日結束，歷時21天，殲滅日軍2萬余人，打破了日軍“一個月滅亡山西，三個月滅亡中國”的神話。其中，從10月13日到10月下旬，激烈的南懷化陣地爭奪戰(zhàn)持續(xù)了半月之久。最慘烈的是在南懷化東北的204高地上，展開了激烈的拉鋸戰(zhàn)，一晝夜陣地在敵我之間易手13次，迫敵三易聯(lián)隊。如此的慘烈，在抗戰(zhàn)史上該是少有的。槍林彈雨中，中國將士們用血肉之軀捍衛(wèi)著國之尊嚴；血火洗禮中，我看到了不屈的中華民族魂！ 這般宏大的戰(zhàn)史，如此慘痛的血淚記憶，值得我們去了解、去聆聽，特別是生于斯長于斯的人們，我想。于是，懷著崇敬而莊肅的心情，78年后，我邁上了這塊當年被鮮血染紅的土地。 在熟人的指引下，我們驅車從忻州城區(qū)出發(fā)，首先到達忻口戰(zhàn)役紀念碑前仔細了解戰(zhàn)役的經(jīng)過，瞻仰為國捐軀的將士名錄。然后，下坡來到一排排新修繕的戰(zhàn)備窯洞前?？粗G洞頂端寫著的“第一號、第二號、辦公號……”繁體反寫字，撫摸著窯洞斑駁的石壁，感受到了歲月、歷史的影子。窯洞的墻壁上曾經(jīng)留下了將士們的手印和彈孔、彈片的痕跡，一排排窯洞數(shù)十年來像一隊隊整齊排列的士兵在歷史的風雨中、在歲月的滄桑中堅強地挺立，見證著侵略者令人發(fā)指的暴行，凸顯著中國軍民同仇敵愾的力量。最后，我們沿著戰(zhàn)備窯洞后面的一條狹窄土路向西北方向前進，去尋找當年戰(zhàn)役中最為慘烈的陣地爭奪戰(zhàn)204高地遺址。 開車走在這條當年曾鋪滿中國軍人腳印的沙土路，追尋這片紅色的記憶，探訪英雄前輩的光輝足跡，心情既激動又肅穆，甚至半路上我還想著要步行前往，才更符合這般特殊意義的行程。但在打聽到距離高地還有較遠的路程，只好作罷。雖然剛剛啟程，但我知道，我已經(jīng)邁在了當年英勇的將士們揮灑熱血奔赴陣地的路上，我的足跡已與他們的足跡重疊。想到這里，心情不禁一振，似乎自己已變成了一名領受戰(zhàn)斗任務的士兵，正要奔赴前線。這樣想著，走著，在連續(xù)爬坡走過幾條盤山路后，下坡向南斜插，看到了山丘之間的峽谷。再上坡，路豁然開闊，但是被一堆石頭擋住了去路，一輛挖掘機正在作業(yè)。聽同伴說爬上坡向西走就到了。一陣興奮，一路小跑爬上約80米長的坡后，向西到了一段平整開闊的地上，前面已沒有路。同伴指著緊靠路南的一座約6米左右高的山丘說，這就是204高地。 高地沒有特別之處，一座普通的土丘迎風矗立，沒有任何標識標記著它就是當年忻口戰(zhàn)役中戰(zhàn)斗最為激烈的地方。唯有一面紅旗插在頂端，或許可以很好地告訴人們這就是當年著名的讓中國將士慷慨赴死、令日寇心驚膽寒的高地。感謝那將紅旗插在高地上的人們！遙想當年為了搶占這個制高點，在此犧牲的成千上萬的中國軍人，他們舍生忘死的目的不也是為了這片土地插上這面紅旗嗎？ 一路開車到達高地，并沒有感覺到高地之高，但此刻站在高地之下，放眼望去，山丘、溝壑和相鄰的村莊、道路已盡收眼底，如果再登上高地，恰如戰(zhàn)史記載：“如鳥瞰忻口的眼睛，戰(zhàn)略咽喉位置不言而喻”?？梢姼叩氐闹匾苑峭话恪Ｓ捎谖恢秒U要，處于風口，陣陣涼風襲來，溫柔地撫慰著這片黃土地曾經(jīng)的創(chuàng)傷。不遠處的山坡上，幾座孤墳靜靜地臥著，該是當年幾位中國守軍的歸葬之地吧。風逐漸大起來，搖蕩著高地周圍的灌木、小樹。這時，我才注意到，高地周圍竟沒有一棵大樹，或許由此也可以感受到當年炮火的猛烈，竟然容不得一棵樹存活。在透過灌木叢的陣陣風中我似乎聽到了陣陣起伏的呼吸聲；夕陽中，靜臥的幾座孤墳變成了幾名埋伏的中國守軍，正架起機槍阻擊日寇…… 緩緩下山，已近傍晚，但仍然意猶未盡。欣慰的是，忻口戰(zhàn)役遺址已被列入國家級抗戰(zhàn)紀念設施遺址名錄和國家級愛國主義教育基地，政府已經(jīng)在撥款修復忻口戰(zhàn)役遺跡，以便更多的后人來此探訪、受教。 一次坐飛機去外地培訓，路過忻州地界時，我特意用眼睛、用心靈航拍這片熱土，俯視那些溝溝壑壑、山川河流，不禁想起軍民們在這片黃土地上奮勇抗擊日寇的英雄事跡，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他們前赴后繼的矯健身影。想到當年英勇的中國軍民在抗擊日寇的戰(zhàn)爭中，恪守“一寸山河一寸血”的信念，為了腳下的寸步 以仰望的姿勢向忻口致敬，用心丈量著它的高大，盡管它的海拔不算高；以恭敬的態(tài)度向忻口鞠躬，遙祭那為國捐軀的千千萬萬英烈，盡管它離我并不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