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樹掛果,遍野飄香
小時候去姥姥家,母親把我吃剩的杏核,拋到院子里,竟然長出一棵樹苗。姥姥精心照管,松土施肥澆水,功夫不負有心人,樹苗長勢旺盛,枝葉繁茂,高興得我一次又一次的問姥姥:“啥時候能吃到果子?。俊崩牙寻盐覕堅趹牙?,笑著撫摸我的小腦袋:“小饞貓!哪有這么快?杏子熟了先讓我外孫子吃?!蔽腋吲d極了,不斷跑去姥姥家,說是想姥姥了,其實是去看看樹苗長大了沒有?結出果子了嗎?啥時候可以解饞呢。 我不去幼兒園,我要看著小果樹,盼它快快長大,快快結出果實,快快果熟蒂落,早日吃到香美的滋味。一次,我偷偷溜出幼兒園,去看小杏樹,差點被母親把屁股打成四瓣兒??墒俏胰滩蛔。切訕湟呀?jīng)很高大了,我站在院墻外,就能看到花枝招展的杏枝,在墻頭上隨風搖曳,去看了好幾次,依然不見杏的影子。我有點心煩了,舅舅也煩了:“這孩子怎么了?天天盯著杏樹,誰還能把樹吃嘍!”姥姥不以為然:“孩子嘛!你們小時候也是這個樣兒啊。” 終于有一天,看到了綠葉之間一個個誘人的小果子。我仿佛聞到了果實的香味兒。啊!感覺很不錯。這時候吃到嘴里,肯定味道美極了,可是,我蹦起來高舉著手臂,也碰不到枝葉,更別說摘到果子了。怪不得杏特別好吃,大人們摘杏賣杏一定也很辛苦,我怎么辦?去求舅舅?有幾次我攀緣樹干,舅舅背著姥姥用眼剜我,從此不敢在舅舅眼皮底下淘氣。母親說過,求人不如求己,回家跟二哥商量,拿了一根竹竿兒,二次來到姥姥家院外。 一陣風刮起,樹枝直沖我擺手,我不明白說的什么,高舉著竹竿費了好半天勁兒,連一個果子也沒捅下來,撥打得枝葉“啪啪”直響。院門一開,舅舅閃身出來,我撒腿就跑,跑出老遠,回頭看見二哥被舅舅拎到院里去了,腳下一個趔趄摔了個大馬趴。我害怕父親知道打我屁股,在家坐臥不安。晚飯的時候,姥姥用屜布包了一兜餃子,讓二哥捧回來。原來,舅舅沒有追究那件事,還捎話給我:杏子沒熟不好吃,等熟了都留給我。我心里踏實了,姥姥包的餃子就是香……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我上小學了,雖然不再像孩啼時候那么饞嘴,但是覺得什么東西都是是那么新鮮。北方的庭院比南方的寬敞,院墻是用木頭夾的帳子,院里有啥幾乎可以一目了然。房前屋后有菜園子,菜園里還有果樹,紅李子黃李子都有,而且是干碗兒的(果核不沾果肉),這里家家都是這樣。每當果子熟了的時候,就可以痛痛快快的吃個夠。啊,也不對。大人吃幾個就夠了,怕倒牙,小孩子特別能吃,我至今納悶,裝滿兩衣兜,幾乎吃個飽,也不會有倒牙的情況。有些孩子吃了自家的,還想方設法吃別人家的。晚上,偷偷跳過帳子,把背心下襟掖進褲衩里,摘了果子從衣領裝進去,在懷里鼓鼓囊囊一胸脯,臨走還不忘劈下另一個果樹枝扛走。我說:“你也太狠了!咋不給人留點?”小李子一撇嘴:“留個屁!吃點兒李子,褲衩子都被她家?guī)ぷ庸螇牧?,他還罵大街!”是啊,小孩子就知道吃,大人們寬容點,孩子們仁義點兒,相信人心都是肉長的,世上的事從小看大,皆同此理。 升學四年級,需要走十幾里山路到外村學習,山路兩旁連綿不斷的山嶺上是一眼望不到邊的自然林,林間有各種野果樹,山丁子、面兜(山里紅)路邊就能采到,山林深處還能采到核桃、山梨、葡萄、狗棗子,都是好吃又解饞的好東西。每當上學或者放學的時候,同學們一哄而上,七手八腳的搶的撒歡,褲兜書包都裝滿,一路嘻嘻哈哈的說笑著咀嚼著,沒有人嫌酸,沒有人倒牙。吃了果子,手執(zhí)著綠葉鮮枝,宛如蘇武持節(jié)不辱,揮舞之間,又是頑童撲蝶逐雀,拙劣頑皮的相互追逐著,打打鬧鬧,忽而一路小跑,忽而并肩急行,一十幾里山路不知不覺就走完了。 來到班里,拿出剩余的山丁子,跟好朋友分享。有人把綠蟲子從枝葉上摘下來,偷偷放在女同學辮子上。這時候就有人壞笑起來,被捉弄的女孩不知所以,愣頭愣腦的東張西望,有嘴快的忍不住說出來:“看你的辮子!”她趕緊攏過辮梢一看,見到一只大綠蟲子,嚇得“媽呀”一聲,眼淚都出來了,同桌幫忙取下蟲子扔到窗外。看到女孩子趴在課桌上哭泣,壞孩子心中不忍,把兜里的山丁子一股腦掏出來,堆在女同學面前,算作賠禮道歉,女孩子破涕而笑,抓過男孩子,死死摁住,劈頭蓋腦地捶幾下解氣。這時候,教室里一陣哄堂大笑,有人敲桌子,有人笑罵,有人吹口哨,女孩子紅了臉腮,男孩子憨憨的嘿嘿笑了。老師走進教室,大聲道“上課了!”頓時肅靜下來,只留下翻閱書本的聲音…… 改革春風吹到靠山村,村里組織村民學習農(nóng)函大,小唐小翟報了名。學習了農(nóng)業(yè)種植技術,就要實際應用在生活生產(chǎn)當中,小唐獨辟蹊徑,在承包田里規(guī)劃出一二畝地,插種綠化用柳樹苗,小翟在崗地栽上了果樹。頭兩年樹苗小,可以間種黃豆,第三年,柳樹苗長高了,果樹苗也要開花坐果了,可是問題接踵而來了。 由于開始時倡導農(nóng)民另辟致富之路,選了項目,并沒有聯(lián)系市場,上項目只是領導主觀的市場臆測,到了樹苗應該出售的時候,卻沒有流通途徑,無人接手。小翟那面也不樂觀,書本知識跟實際操作是兩碼事,選擇品種與市場需求要掛鉤,跟當?shù)貧夂驐l件要符合,還要從人工管理上一步步嚴格把關,精心護理,這一切問題都是新鮮事物,想要一下子弄清楚明白,一次性順風順水的達到成功,可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工程。話說至此,不言而喻,兩個敢于第一個品嘗螃蟹的年輕人,成了村民茶余飯后閑來消化積食的笑話。 一氣之下,小翟遠走他鄉(xiāng),出門打工去了。小唐有一股倔勁兒,不愿服輸?shù)皖^,決定再尋出路。小唐訂閱了黑龍江農(nóng)村報,繼續(xù)學習縣里舉辦的農(nóng)業(yè)科技講座,最后,在省電臺“農(nóng)村天地”節(jié)目聽到一則廣告,如獲至寶,直接從“農(nóng)村天地”節(jié)目組郵購了相關技術書本,并且親自趕到省城,跑到養(yǎng)殖基地,買回一百二十只康貝爾鴨雛,決意大干一場,致富到底! 在全體家庭成員的共同努力、齊心合作下,中午歷經(jīng)一年時間,蓋好鴨舍,養(yǎng)大康貝爾鴨。功夫不負有心人!一上老秋,地里的莊稼豐產(chǎn)豐收,雖然價格低廉得讓賣糧農(nóng)民吐血,但是老天見憐,有糧不愁賣,終歸把鈔票賺在手里??地悹桒喭帤猓瑑H管秋風涼起來,依然接二連三地產(chǎn)蛋了。家人高興,把鴨舍經(jīng)管得溫暖如春,鴨群見了主人更是高興地“嘎嘎”直叫,街坊鄰里見了都挺羨慕,都說小唐有章程! 小唐心里有數(shù),現(xiàn)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出水才見兩腿泥,等真正掙了錢心里才算踏實了??地悹桒唴s是美味,不過也不是多么完美,就消費者而言,值得挑撿的缺點老大了。街里的職工都喜愛腌綠皮鴨蛋,康貝爾偏偏下白皮兒蛋,個頭又小,十個才一斤;鴨肉燉起來好吃,肉絲細膩香美爽口,可是一直笨鴨子頂一個半康貝爾白條,味道再美也不劃算,這一俊難遮百丑。當年的生活,人們還沒有過到忽視重量、渴求質量的消費層面,于是,康貝爾鴨產(chǎn)業(yè)在整個黑龍江省,市場不容樂觀,呈直線下滑之勢,聽說有能人整火車皮地運往南方,開辟市場拓展致富之路去了??蓢@!小唐又吃到一只“螃蟹”,前功盡棄。 這一年,外出打工的小翟回來了,承包了靠山村周圍的山地,從外地引進來符合本地氣候土質,并且市場供不應求的水果品種。小翟邀請難兄難弟小唐幫忙打理,把一棵棵樹苗栽植得井然有序,無論株距還是間距,都嚴格執(zhí)行,除草施肥定期定量,利用打工學習使用的技術,掐尖剪枝,授粉疏花,噴藥防蟲防病,經(jīng)過細心細致的管理,果林發(fā)育良好,長勢喜人。 小翟在保證不影響果樹的情況下,在林間空地上種植草莓果,如此上下兩層立體經(jīng)營,由于草莓生長周期短,見效快,當年就有了收益。蘋果成長發(fā)育需要三年后,才能見利潤收獲回頭錢??可酱謇飵啄陙頄|奔西突的尋覓出路,除去種植農(nóng)作物不提,小翟的行動已經(jīng)是最令人佩服的感官效果了。 受到小翟的啟發(fā),小唐種了一畝菇娘,推銷到市場得以熱賣搶購,總算得到一次現(xiàn)實的安慰。有了前車之鑒,村民們見樣學樣,也都種出了新花樣兒??可酱逵惺芬詠?,第一次展現(xiàn)出日新月異的新面貌,樂得禿腦袋老書記合不攏嘴:“他奶奶的,這回咱這兒也能遍野飄香啦!哈哈哈……”年輕小媳婦挑逗小翟:“這回你老婆還跟你慪氣不?要不咱倆湊合湊合的啦!”小翟“撲哧”一笑:“你就會給我上眼藥,回家又得跪搓板了?!?/p> 站在田間地頭,望著滿目充滿喜人景色的原野,小翟和小唐的心情是一樣的翻騰,不一樣的滋味,各自摸爬滾打了幾年,吃盡了苦辣酸咸,受盡了譏諷嘲笑,為之付出了無數(shù)辛勞,為之多少喜樂憂煩……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情處。此時此景,樹立于綿延山野之上,搖曳在秋風之中,悠悠然散發(fā)著沁人果香的綠樹園林,終于從追夢人的夢鄉(xiāng)里,走進了現(xiàn)實的生活。 有個哲人曾說過這么一句話:“多么平凡的事,做久了也能成為有意義的事情?!蔽覀兊纳钚枰獔猿?,我們的事業(yè)需要執(zhí)著。不要總盯著前邊行人的腳,做好自己的事,帶動身后的人,你才是好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