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是母親,右手是兒子
不知不覺四十歲了!我還沒有來得及想一想,準備一下迎接的方式,四十歲就來了,而且來的那么匆忙。仿佛象午夜沉睡中放在床頭的鬧表一樣在激烈的嘀零零聲中,迷朦朦的我睜開眼又看到一下子撞進來的四十歲。 早上起來,用清水洗把臉,照照鏡子,四十歲的臉還是那張臉,跟十多年前的臉沒有太大區(qū)別,也沒有眼角紋,收拾一下還是挺精神的,并沒有感覺四十歲有多少變化。 “到點了,起床了,上學了!”這是我的話,現(xiàn)在幾乎每天都要說,只是不是對我自己說,而是對我的兒子,他十歲了,十年前他進入我的生活,那時我感到自己由小男人變成大男人了,這種感覺比當初談戀愛,結婚還要直接、強烈。兒子一天一天的長大,從一步不離的拉著我的手走,到過馬路的時候我拉著他的手走,兒子總想掙脫我的手,可我還是不放心,緊緊的拉著兒子的手。兒子總想方設法說服我他已經長大了,可我卻喋喋不休地強調他還小??纯磧鹤釉诓粩嗟慕咏业钠矫?,成就感也在不斷的增強。 四十歲的男人其實心理上是有變化的。三十歲以前玩起來總會忘記父母,現(xiàn)在一閑下來就會惦記著還在農村的父母,他們怎么樣,身體還好?打個電話吧。我希望盡點孝心,又不想耽誤工作,就想讓他們到我的家住上一陣子,叫了多次了,可他們總是說,不習慣城里的生活,也沒有個認識的人。父母是不希望因為他們的到來影響了我們的工作和生活。 也許父母覺得總是不去兒子家也不好,終于答應了,可來了不到三天就坐不住了,終于到周六了,可以有時間好好陪陪他們了,又趕上了小雨,可父親還是堅持讓我陪著出去走一走。雖然不怎么情愿,還是答應了他們,于是我們一家三口陪著父母出門了。 城市里是不缺公園的,公交車也很方便,可父母親異口同聲的說,不去公園,他們說就想走走,看看城里五顏六色的高樓,街道上穿梭的小汽車,人行道上各色各樣的人,也許在他們眼里這就是城市。雨中的城市是新的,雨中的街道也沒有幾個行人,我們這一簇人悠閑走著與匆匆的行人有些不協(xié)調,母親不時的轉過身深情地看著我和我的兒子,在這樣的雨天他們跟我走在一起顯得格外的蒼老,我們的話不多,妻子總是在母親的眼神所到之處恰到好處的介紹一些建筑物和建筑物里的人和事,我的父母總是認真的聽著。 要過馬路了,我又拉起了兒子的手,這時候,一直在我前面的母親停下來,微微的伸出手,我也伸出左手,拉起了母親的手,我的手輕輕的握住了母親的手,母親卻緊緊的握著我的手。車并不多,我們過斑馬線也很輕松,不用著急,但我的兩只手卻始終沒有松開。 左手的母親,右手的兒子。這一刻,我忽然覺得四十歲的男人很重要。想想十年前還沒有感覺母親的蒼老,可現(xiàn)在臉上已布滿了又黑又粗的皺紋。如今母親七十多歲了,年輕時的體力透支,使母親渾身上下都有病痛。聽母親說,她年輕時,農村為了改良土質,用海邊的堿土兌原生土,生產隊里組織青壯年突擊隊,到五六里外的海邊挑堿土,一擔堿土一百多斤,一天來回要走四趟,或四趟還多,當時還不覺得有多累。這種活在盲目的學大寨時期是司空見慣的,并不見得有多陡的坡地非得修成梯田,那時的田間勞動是需要體力的,母親就在翻過來覆過去的農田中走過了青春。老來了病痛就全找上身來,母親又舍不得花錢根治,疼了就吃點藥,不疼就不吃。就這樣年復一年,曾經體格棒棒的母親現(xiàn)在連走路都不是那么靈便。父親做了一輩子的老師,寫過的粉筆灰現(xiàn)在都落在黑黑的頭發(fā)上,幾乎找不到幾棵黑發(fā)了,記得父親在四十多歲或者五十多歲的時候,走在路上,總有人說父親的年輕,可現(xiàn)在滿臉上已經沒有一點年輕人的皮膚了。 兒子也還是個頑童,還不能實現(xiàn)我的或我實現(xiàn)不了寄托在他身上的愿望,看著兒子被我逼得學完了英語學奧數,然后馬不停蹄的趕到少年宮學彈琴,還想著學書法學美術,“噢,天吶,你饒了我吧,我不是機器人!你就不能想想我要干什么?”“干什么?”“我要看漫畫書!”“???”兒子很主見,也很有個性,這一點不象我,象我妻子。 人都要經過四十歲的,不可能跨越,我也正在經歷,不管你的臉如何年輕的象二三十歲的青年,可歲月賦予你的年齡以外的正是你責任。我曾看過很多人寫四十歲的感想,還覺得四十歲只是一個過程,無須怕也無須展顏,為官為人,為父為子,隨其自然,現(xiàn)在我竟也的動起了筆,落入對四十歲的感嘆,四十歲,真是個讓熟悉了人生大半的人變的敏感了,它讓我忽然地憑空長高了幾公分,看到了我身邊的人,妻子,兒子、父母,他們在我的身邊抬頭看著我,伸出手拉起他們的手,我知道他們需要我,這正如我需要他們一樣。 就象喝酒,三十歲的時候還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喝多少,總是在醉的一攤糊涂的時候知道喝多了,如今,喝醉的時候少了,也知道什么時候該喝多少,并不是酒量如何,而是心里有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