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人間的弱者

本是頑石一般的人，
為著宇宙的莊嚴(yán)，
竟做了人間的弱者。
本是頑石一般的人，
為著自然的幽深，
竟做了人間的弱者。
本是頑石一般的人，
為著母親的溫情，
竟做了人間的弱者。
頑石！
這般冰冷，
這樣堅(jiān)凝，
何嘗不能在萬有中建立自己？
宇宙——
自然——
母親——
這幾重深厚的圈兒，
便稍有些兒力量，
也何忍將來抵抗！
“不能”——“何忍”，
本是頑石一般的人，
竟低下頭兒，
做了人間的弱者。
一九二二年六月二十一日。

2、玫瑰的蔭下

衣裳上，
書頁上，
都閃爍著
葉底細(xì)碎的朝陽。
我折下一朵來，
等著——等著，
濃紅的花瓣，
正好襯她雪白的衣裳。
冰涼的石階上，
坐著——坐著，
等她不來，
只聞見手里
玫瑰的幽香！
一九二二年五月十八日。

3、不忘

撕下日歷來，
今日何日？
一陣烏黑的云彩，
撲到我眼前來了。
“和平者！
哲學(xué)家！”
我禁止自己不想他，
但我只是想著他。
我只是這般情性！
我不能裝作和平者，
我也不配作哲學(xué)家；
我只曉得
人愛我——我也愛他，
人恨我——我也……。
樹葉兒般的一塊地，
是我的家，
我永遠(yuǎn)也不忘了他！
一九二二年五月七日。

4、回顧

三個(gè)很小的孩子，
一排兒坐在樹邊的溝沿上，
彼此含笑的看著——等著。
一個(gè)拍著手唱起來，
那兩個(gè)也連忙拍手唱了；
又停止了——
依舊彼此含笑地看著——等著。
在滿街塵土
行人如織里，
他們已創(chuàng)造了自己的天真的世界！
只是三個(gè)平凡的孩子罷了，
卻贏得我三番回顧。
一九二二年四月十七日。

5、迎“春”

“春來了，
從哪里迎接她呢？
可能聽她微步的足音，
看她美艷的衣裳，
接她輕倩的笑語？”
她從青青的草色中來了，
從潺潺的水聲中來了，
從拂拂的微風(fēng)中來了，
從世人欣悅的微笑中來了。
我的朋友，
這不是“春”么？
她推著濃妝的世界，
轉(zhuǎn)到你面前，
慰藉你，
鼓舞你，
更深深的命令你。
看這美滿完全的表現(xiàn)呵！我的朋友！
你一定要尋見“春”么？
“春”何曾是人間的呢？
看她創(chuàng)造的生命罷！
新綠的草色中，
新漲的潮聲里，
“春”在里邊蘊(yùn)藏著了！
一九二二年三月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