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之聲
有一段時日,我想晨起寫字,頭天晚上信誓旦旦調(diào)好了鬧鈴。如此,便覺高枕無憂了,只待鬧鈴把我喊起。 第二天鬧鈴聲如約而響,我卻迷迷糊糊變了心思。按下了暫停鍵,容我再偷懶一會兒吧!十分鐘過后,鈴聲又響起,還是不想起,又按下暫停鍵。反復(fù)幾次,有點兒煩那鈴聲了,干脆關(guān)了鬧鈴。想白日里有大把的時間呢,別跟自己過不去,遂又繼續(xù)酣眠。 可是,白天里又一大堆瑣事,無心靜下來寫字??此埔徽斓臅r間,其實很匆匆。收拾一下屋子,洗兩件衣服,去公園轉(zhuǎn)一圈,一上午的時間,就悄沒聲息地溜走了。打開電腦,看一會兒電視,瀏覽一下網(wǎng)頁,和朋友聊一會兒,而后,想來一個題目,構(gòu)思一篇文章,剛寫下幾行,轉(zhuǎn)眼天色就暗了。 我總是會后悔。然后,再次豪情壯志,對著鬧鐘信誓旦旦??晌易罱K還是又失約了。 孩子爸看不過去,覺得我好笑,對我說,常立志不如立常志,你少追一部劇,少磨蹭一會兒,就能多抓住一點溜走的白天。 可我散漫悠閑的個性,真的不想把時間過得緊兮兮的。我只愿早早寫好一天的字,然后剩下的時間,就可以心無旁騖地享用了。慢悠悠地做事,發(fā)呆、看書,或者跑到集市上湊湊熱鬧。 而我們的鄰居阿姨卻輕松地自然而然做到了早起。當(dāng)我們還依戀著軟軟的棉被時,阿姨早已在天色微微亮?xí)r站在了廚房里,為一家人煮粥做飯。飯好,她又去公園轉(zhuǎn)一圈?;貋砗螅行阉男O女,給她穿衣、吃飯,送她上學(xué)。 她說早起三光,晚起三慌。她也不用鬧鐘。她說她自己就是鬧鐘,到時候自然就醒了。 我怎么就做不到呢?鬧鐘也不管用。我向她講我的困惑。 她笑了,說,年輕的時候,都貪睡,時間多啊,總覺得慢。老啦,就睡不著了。 我媽媽來我家,也是這樣,老早就起來。我說你再睡會吧,外面還黑著呢!她說睡不著啦。我以為是生地方的原因。最近,我去媽媽那兒,她也是很早就起來??粗χ鲲埖谋秤?,我想起鄰居阿姨老了睡不著的話,心里有點酸酸的。時光催人老。 讀到威廉·斯塔福德的詩句:昨夜的風(fēng)里,我醒來兩次,一次因為墻薄,一次因為時間之聲。這詩句若是是上了年紀(jì)的人看到,則會有很深切的體會吧。老了,連時間都覺得憂傷。 想起古時以滴漏計時,一滴一滴的都是時間之聲,聲聲入耳,聲聲逼人。時間就那樣滴走了。有多少好時光,就那樣遠(yuǎn)了,遠(yuǎn)了。 有一首叫《你自己來吧》的詩寫到:你呀,你別再關(guān)心靈魂了,那是神明的大事。你所能做的,是些小事情。諸如熱愛時間,思念母親,靜悄悄地做人,像早晨一樣清白。 時間之聲,一直做著減法,催我們老去,我們無能為力。像靈魂是神明的大事,人之老去該是自然界的大事,我們能做的,就是去熱愛,屬于我們的一分一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