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的香
其實(shí)挺奇妙,大學(xué)時有一門與本專業(yè)八竿子打不著的生物課,美麗活潑的女老師告訴我們?nèi)绾纹肥澜缡竺啤8吣_玻璃杯這樣晃啊晃,先聞一聞,有橡木的香。 沒機(jī)會驗證這飄著橡木香的酒是怎樣醇美,不過家門前最好吃的火燒,那可是有一種地地道道的木香。柴火燒出來的飯向來為長輩所贊,那樣親切的味道,像童年的回憶。 有一年,我對滿街深深淺淺的綠心存感恩,每一棵樹都視作親密的朋友。從蝸居出發(fā),轉(zhuǎn)兩個路口,再等兩個紅綠燈,而后騎過三條街就到了我工作的地方。施施然路過不同的樹,我常把它們想象成不同的生靈,有不同的個性,所以也有著不同的呼吸和語言。 門前的那條街是高大的法桐,碾著樹影前行時我會抬頭尋找那細(xì)碎陽光的源頭,有時會心滿意足地暗暗出神,有時候卻會輕輕微笑。今春某日,忽然發(fā)現(xiàn)法桐的樹皮剝落后,干身挺拔而且瑩白如玉,遙遙望著竟可入畫,心里不禁惱了:這么久了,怎么早沒發(fā)現(xiàn)?愧疚一點(diǎn)點(diǎn)深入了骨血,朋友,久違了。做朋友就是要彼此體諒,別計較我的疏忽。 另一條街是白楊,整齊排列猶如陳設(shè)的珍寶。秋風(fēng)起時,樹葉落得很快,往往只剩那些橫柯舊枝在寒風(fēng)中和我打著招呼。真不夠朋友啊,白楊,你怎么能這樣呢?你就不怕寂寞嗎?你就不怕我寂寞嗎?請你想想法桐吧,即使分離它也總是半黃半綠地依依不舍地和我告別很久,都還舍不得走,入了深秋還是會留著那些虛攏著的葉來溫暖我的回憶。為了我,多留一日罷。 路上還有一成不變的松,昂揚(yáng)著頭,花開花謝春秋一度對它來說不過是剎那的芳華。還是它好啊,不管是身邊的迎春燦爛,抑或秋風(fēng)蕭索,滿懷的綠總是熱切地捧著,等著有人來取暖的一日。捧著一朵蓬勃的火焰,等待有人來取暖的時刻,就像凡·高。 生命的旅程中那些人來了又走,那些曾經(jīng)的同窗、朋友在浮光掠影的生活中漸行漸遠(yuǎn),背影愈見模糊,終于和我失散在人海。而今,這些樹反而成為我最親密的朋友,可以聆聽心事,訴說平生。最難忘那一年,凌晨三時的城市,一個人加班后回家。 沒有害怕,也沒有慌張,我只知道這一刻,街燈明亮,心靈安靜,呼吸愜意。我所有的綠色朋友都在送出最溫馨的問候,那些淡淡木葉清香在我頭頂悠悠飄拂,我仿佛看到它們嬰兒般的微笑。風(fēng)吹過發(fā)梢,我深深地呼吸。它們的氣息里有新鮮的味道,這一刻脫胎換骨。 我只有滿心的歡喜,知道自己并不孤獨(dú)。這座城市都在沉睡,而我的朋友都在送我回家。那一年,我對滿街深深淺淺的綠心存感恩,每一棵樹都視作親密的朋友。 現(xiàn)在,是老朋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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