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師
當我在工作中小有所成時,我分外思念周新干老師。 周老師是我在達縣教育學院中文系讀專科時的班主任,講授“演講學”“人才學”和“語文教育學”。 周老師是個書生,戴副眼鏡,充滿書卷氣。在辦公桌上,他埋頭書寫時,你若站在他身邊,看見他整齊短發(fā)下的潔凈頭皮、白襯衫的潔凈衣領和整潔平整的銀灰衣裝,便一下就能感覺到他源自靈魂的潔凈與書香。 我思念周老師,因為他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導師。 記得剛入大學時,作為班主任的周老師安排了一個老套節(jié)目——每個同學都要站在講臺前用普通話自我介紹。遺憾,那一次我講得特別丟臉,其慘烈情狀令我至今羞愧——臉紅氣緊,語音顫抖,表情肌亂扭。 大約是慘不忍睹者多、目不忍視處眾,周老師不要學校課酬,免費開設了“演講學”選修課。我心有余悸,很抵觸,但是,卻是必選課。 不用懷疑,周老師是一個經驗豐富、激情飛揚的演講家。他講授演講知識,傳授演講技巧,更有他一展才情、震撼人心的即興演講。 不過,生活中的周老師其實與講臺上的他很不相同。 如果你曾在早上見過他進入校門,你就會發(fā)現(xiàn)他總是提著一個塞滿了書的褐色皮質口袋健步而來,他身板挺直,神采奕奕。而下午離校時,他往往仍是提著那個口袋,微低著頭,沉思著,在靜默里悄然而去。 然而就是這么一個靜默的人在講臺上卻是激情的火炬、思想的閃電。他驚人的思維力、淵博的學識、機智的幽默、嚴密的邏輯,在炯炯的目光中迸射,在揮舞的手勢中飛揚,在昂揚的聲音中激蕩,總是情不自禁踮起腳后跟。 自然,這浪濤也席卷了課堂、走廊、飯?zhí)谩⑺奚岷托韧獾脑S多禮堂。但我仍然不是班上出色的演講者,至今也只是一個能撰寫演講稿、能指導學生獲取演講大賽獎項的幕后工作者。 其實,周老師講授的課中,對我影響深遠的是“人才學”。這是當時的一門新興學科,周老師走在前面;而在大學中開設這門課程,周老師恐怕是首例。這門以人和人才問題為研究對象的綜合性學科,在周老師深入淺出的詮釋下,我如飲醍醐,茅塞頓開。 他講人才成長的一般規(guī)律,講人才成長的年齡規(guī)律,講人才成長的內外因素,講各類人才的成長過程與途徑,講時勢造英雄,講人生規(guī)劃與時間運籌……他的每一個字都是一粒珍珠,每一枚詞都是一擊鼓點,每一句話都是一片原野。我感奮而遐思、豁然而明朗!這是我一生中聽過的最美的課。 “人才學”這門課結業(yè)時,周老師給選修這門課的每一位同學贈送了一本《現(xiàn)代人才學》書。扉頁上,他親筆手書:“讀人才學,走成才路?!?/p> 如果說“人才學”課給我的人生注入了強勁動力,那么周老師講授的“語文教育學”則為我的事業(yè)奠定了重要根基。 在他講授這門課的年代,最普遍的稱謂是“語文教學法”。所謂“法”,技也,術也,器也,形而下者也。而他卻以“教育”的眼光賦予了“語文教學”以深廣的內涵和完整的體系。更為獨到的是,他不僅給學生厘清了繁茂蕪雜的術語概念,梳理了這個學科基礎的核心理論,還指明了這門學科里需要填補的大片空白和有待開墾的廣闊綠地。我,心動了。 于是,在隨后三十余年的語文教學中,我不再以精通“考點”為學問,不再以擅長“應試”為能力,也不以“教得好”而自矜。我心里更多的是一份情懷,一份沉重;腦中更多的是一種清醒,一種反思。 2014年,當我主編的中職語文創(chuàng)新教材獲得四川省教育科研成果一等獎并在課改領域享有盛譽時,我分外思念周老師。只有他的表揚才是我的最高榮譽。 我用了各種方式到處找他。打電話問,托熟人找,去實地訪,用檔案查,在網上搜,皆無所獲。萬般無奈,我在原達縣教育學院貼吧發(fā)了一帖,兩年后終于通過張發(fā)安老師聯(lián)系上了他。原來,他就住在成都,我們僅距5公里。 當2018年11月20日,我和周老師見面時,我恭敬地呈上了自己主編的語文書。 他表揚了我。 隨后的日子里,我們相聚了多次,他總有說不完的話,總有震撼人心的演講。他每天還在勤奮寫作,文稿都是用遒勁醇厚、嚴謹方正的毛筆小楷寫成。特別是,他還在探索智能科學并建立了“智能教師”的概念體系。今年春節(jié)前夕,我們相聚于他家附近的小烏龍禪院吃素食,點了滿桌子的菜,但他只吃了很少一點。下樓時,我扶著他瘦弱的身子,看著他小心翼翼移步,我心憂傷。 但是,當我讀完他剛完成的三萬五千余字的長文《最可愛的智能教師》時,我明白了,他依然高大,依然強?。?/p> 幾十年來,我從大巴山深處的鄉(xiāng)村走出,足歷國內外。但感覺最繁華的街還是家鄉(xiāng)的洪口街,趕場天擠滿了熱氣騰騰的歡聲笑臉;心里最美的城還是通江城,一座素樸清秀、有丁香姑娘撐著油紙傘在雨中彳亍的城;感情最深厚的市還是達州市。定是天賜機遇,如金星照亮天庭,恩師,照亮了我。 (m.haoli737.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