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不適應(yīng)海拔兩千多米的高寒氣候，每次來正河埡都有一些不適 。這次也不例外，昨天還好好的，今天牙齒就開始隱隱作痛了。我托人買了藥，可喝著喝著，就吃不了東西了。

我把大米、南瓜、洋芋放在一起，煮成一鍋“爛泥糊”，然后舀上一點涼著。熱的、冷的，都會加劇痛苦，所以也不能太涼。雖然肚子咕咕叫，還是要等粥涼了、疼痛減輕了，才能歪著頭，從不痛的這邊，用勺子把稀粥流進(jìn)嘴里，慢慢滑進(jìn)食道。稍不注意，飯粒滑到了另一邊，嘴唇就像被人點了穴位，定格一個不變的造型，隨之從牙根經(jīng)太陽穴到頭頂，像是插進(jìn)了螺紋鋼并拉扯著要命的痛，唯有把太陽穴頂著辦公桌的一角，使勁再使勁，以痛制痛。在這想吃有吃的卻吃不了的時候，總會情不自禁想起青黃不接的日子，爛土豆、生蘿卜、野果子，啥都吃得津津有味，想想都是幸福。

次日，看了牙科，醫(yī)生說拔了吧。我舍不得父母給我的零件，斷然拒絕了。便去大藥房，買了特效止痛消炎藥，匆匆回到正河埡。到了保護(hù)點，才知道老婆已為我請假，站長也打電話讓我去大醫(yī)院看看。這個保護(hù)點是保護(hù)區(qū)的南大門，是管理火源隱患、阻止非法入?yún)^(qū)的咽喉，因站上人手不夠，只能輪流值班，每班次十天，我走了出了問題誰負(fù)責(zé)啊?！澳憧偸怯蒙鲑€注，誰不生病??！”面對老婆的責(zé)備，我不得不承認(rèn)，我的確是有點倔。

這些日子里，我常常納悶兒，現(xiàn)代醫(yī)學(xué)不是很厲害嗎，為何連一個小小牙痛都奈何不了？我四處求醫(yī)，老中醫(yī)、民間單方，甚至巫術(shù)，可都無法消除我的痛苦。萬般無奈，我放棄了所有藥物，把牙膏敷在牙齒、牙齦上。疼痛是減輕了，可口水不斷線地涌流，我把垃圾桶放在面前，滿滿一口還拼命包住，直到快要決堤時，才慢慢開閘放水。那牽著絲的牙膏口水，就像一根細(xì)繩子，從喉嚨里牽出來，里面好像還拴著一團(tuán)東西，癢癢的甚至影響呼吸，那東西源源不斷地提供口水，攪得人欲咳不能、欲吐不得。若是不慎咳嗽或者嘔出那東西，牙齒的痛感會瞬間加劇。只能小心忍著，任由那游絲慢慢攪動著，從喉嚨經(jīng)舌頭，細(xì)游慢逛，飄飄然游落成溪。這個過程雖然很難受，卻轉(zhuǎn)移了部分注意力，減輕了一些痛苦。

“你的半邊臉都腫了！”上來巡護(hù)的劉平說，我本能地摸了一下臉，右臉明顯胖了很多。也許在劇烈的牙痛面前，其他部位的痛自然忽略不計。此時，我才感覺右臉像一團(tuán)火，伴隨著陣陣扭抽般的裂痛，火燒火燎，我把毛巾放水里涼透后，擠出部分水分，然后敷在臉上，以撲滅那即將燃燒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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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天空蔚藍(lán)高遠(yuǎn)，高等植物正在陣陣秋風(fēng)中，抓緊飄落褪色的盛裝，準(zhǔn)備迎接冬日的寒霜。一塊棕褐色的宣傳碑出現(xiàn)在眼前，莊重如大自然的色調(diào)，黃色的文字靈動地跳躍著，告訴過往行人，犯了哪條哪款該承擔(dān)的法律責(zé)任，字字凝重，句句肅然。目的地是百子溝溝谷，穿過草地走進(jìn)叢林時，牙痛猛然加劇了，我蹲下身子，雙手拼命地抓住頭發(fā)，像是要抓住那根插入頭頂?shù)摹颁摻睢薄Ｎ仪髣⑵秸伊祟w野花椒刺，我用它扎刺紅腫的牙齦，以麻木我的牙神經(jīng)。這季節(jié)主要是阻止采挖野藥和安套狩獵，我們分組在溝谷、山梁上巡查，沒有發(fā)現(xiàn)安套狩獵等人為活動跡象，因為我牙痛就提前返回了。

這天晚上，腦殼里如亂箭穿射，眼皮上像壓著千斤巨石，睜眼合眼腦殼都像刀割一樣。睡不著、吃不了地又度過了三天，冥冥中感覺到一種疑難病悄然而至，心想猝死也是一種幸福，再也不要這樣狠地?zé)o門地掙扎。

萬般無奈，我再次驅(qū)車來到大藥房，和坐診醫(yī)生探討起來，可他說根源是炎癥沒有解除，這不是廢話嗎？我開始懷疑他的技藝了，無數(shù)患者都是那樣被他們盲目治療嗎？如我一樣，越吃藥越痛，百元紅鈔一張又一張地打了水漂。我只能自己找原因了，盛秋季節(jié)，天干物躁，而且這里一年四季都需要烤火，一定是胃、肺火盛吧。對，先試試，便買了一盒黃連上清丸。真是求人不如求己啊，這一方子竟然極其高效，花了上千元不能治好的牙痛，終于折服在價值十幾元的常見成藥面前。

我興奮極了，約來同伴，走了靈官廟，爬了木寨子，進(jìn)了豬草溝，雖然腿跑痛了，高山紫外線燒得臉上火辣辣的痛，卻感覺很幸福。對于被牙痛折磨得死去活來的我來說，幸福就這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