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閑時,桂花落
農(nóng)歷八月,風(fēng)清露冷,又一年桂花盛開,到處是清冷微甜的幽香,聞著心曠神怡,口舌生津。那細(xì)碎的花朵,隱在墨綠的葉片間,安靜、樸實(shí)、不起眼,唯清香悠遠(yuǎn),沁人心脾。懂桂花的人,愛其淡泊的性格,不爭不搶,自在芬芳,寧靜致遠(yuǎn),清歡不減。花中第一流中國人喜歡以花喻人,給不同的花賦予了不同的性格,譬如,牡丹富貴,梅清雅,菊淡然,而桂花,則淡雅質(zhì)樸。李清照寫過一首詞《鷓鴣天·桂花》,暗淡輕黃體性柔。情疏跡遠(yuǎn)只香留。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梅定妒,菊應(yīng)羞。畫闌開處冠中秋。騷人可煞無情思,何事當(dāng)年不見收。在才女李清照眼中,桂花色淡香濃,跡遠(yuǎn)品高,絕對是花中第一流,連梅花、菊花也會生妒、羞愧,她還遺憾當(dāng)年屈原為何不將其寫進(jìn)《離騷》?“桂”諧音“貴”,有富貴吉祥之意,桂花不僅名字貴氣,有“金桂”、“銀桂”和“丹桂”。地位也很高貴,科考中舉叫“蟾宮折桂”,子孫仕途昌達(dá)顯貴為“蘭桂齊芳”。但桂花卻很少炫耀,不管是在江南園林,還是在禪院或農(nóng)家小院,都只是靜安一隅,默默綻放,不張揚(yáng)、不爭寵,獨(dú)自美麗,無愧 “花中第一流”的美稱。天香云外飄每逢桂花香,就想去杭州看看,去體驗(yàn)下“繁星皓月萬點(diǎn)黃,半城桂樹滿城香”的愜意。杭州的桂花香,有著江南山水的婉約,文人雅士的詩情。站在靈隱寺的門口,不禁想起宋之問那句,“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飄”;或是學(xué)白居易,一個人獨(dú)行到“山寺月中尋桂子”;也可避開西湖如織的游客,前往種了7000多株桂花的滿覺隴,滿谷桂花隨風(fēng)灑落,密如雨滴,此為杭州一景,“滿隴桂雨”,人行其中,花香盈袖。在杭州,桂花不只能賞,更好吃。杭州人將桂花運(yùn)用到了極致,桂花茶、桂花糖、桂花年糕、桂花鱸魚、桂花鴨、桂花八寶甜羹,還有我最愛吃的桂花糖藕。美食大家唐魯孫筆下還記錄過,杭州人把桂子飄香時期采收的栗子,叫桂花栗子,拿來炒糖炒栗子,帶有桂花味,啜氣騰香,特別好吃,時隔多年他都未曾忘卻。杭州的桂香,一半詩意,一半煙火,詩意豐盈靈魂,煙火撫慰味蕾,讓人心醉神迷,念念不忘。人閑桂花落桂花開時,總有淡淡的詩意,一種尋常生活里的清歡,不盛大,不熱烈,但格外動人。愛桂花的人,都是有閑情的人,因?yàn)椤叭碎e桂花落”,只有心無所慮,熱愛生活,才能看到花開,聽到花落。汪曾祺說:“桂花以多為勝”,可他生活在桂花不多的北京,依然會用盆種了兩棵放到樓道里,樹不到人高,亦可賞玩,頤和園里有幾棵,沒什么人注意,秋天花開時,他自個跑去靜賞。世界喧囂浮躁,為生活所迫,一路奔波,慢慢心也變得麻木,粗糙,日日只有工作和瑣事,卻忘了去發(fā)現(xiàn)細(xì)微處的美好。若無閑情,何以養(yǎng)心?沏一壺桂花茶,賞一樹桂花落,樹影輕疏,花落幾何,桂香盈鼻,如月色流淌過心田,意趣無限。這個秋日,慢下來,去聞聞桂花香,看落花如雨,以閑情,養(yǎng)一個自由浪漫的靈魂。做一個林語堂筆下,“最善于優(yōu)游歲月的人便是最有智慧的人?!?/span>人生如桂,自在芬芳愛桂花的清雅高潔,百花絢爛時,不聲不響,積蓄力量,長好枝葉,待秋風(fēng)起,綻出細(xì)小花朵,送出幽幽清香,不爭不搶,守得寧靜,香遠(yuǎn)益清。《紅樓夢》中,曹雪芹給襲人的判詞是“枉自溫柔和順,空云似桂如蘭”,意思是,襲人個性周到體貼,像桂花、蘭花一樣,有淡淡的幽香,從不去爭寵。人到中年,愈發(fā)喜歡這樣的不爭,不是對他人的妥協(xié),而是一種知足保和、樂天安命的人生境界,一種洞達(dá)人生的清明智慧。正如楊絳所說:“我和誰都不爭,和誰爭我都不屑。簡樸的生活、高貴的靈魂是人生的至高境界?!?/span>往后余生,愿你如桂,安于質(zhì)樸,自在芬芳,不憂不懼,淡定從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