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年屆不惑的二胎媽媽，每天會在凌晨四點左右醒來，換尿片，喂奶，或者換洗被孩子臭屎粑粑弄臟的床單被罩。她一邊笑嘻嘻地重復(fù)著孩子的咿咿呀呀，一邊面帶討好給孩子洗洗屁屁，用細(xì)膩干凈的純棉白布擦干凈水印，生怕潮濕腌了孩子大腿根部或者屁股溝溝。然后，昏昏搖感燈下再熟練的給孩子戴上干凈的紙尿褲。

在這時候，孩子姐姐，家里老大一般在隔壁，被迷迷糊糊地驚醒一會，嘟嘟囔囔又入睡了；孩子爸爸在幫忙“救火”以后，不再管理在床上嗷嗷直叫的，亂踢亂彈得小小肉呼呼的家伙，翻轉(zhuǎn)身子貼著墻睡去了。她擔(dān)心孩子在凌晨的清冷中受涼，悄悄地拿起頭一天準(zhǔn)備好的孩子的外衣，一層層的哄著孩子穿好，再自己胡亂穿上一件毛衣，坐在那里，堵著孩子別掉床，給孩子一遍遍遞去各種玩具……

這就是我，品著千萬二胎寶媽一樣的煙火。

二

科比說“我知道每一天洛杉磯凌晨四點的樣子”，這句話在許多人心中燃起星星之火。這算什么，正如林小暖所說，無數(shù)二胎媽媽們知道凌晨一點，二點，三點的樣子。

凌晨一點，窗外，零星幾戶人家亮著燈；凌晨兩點，窗外，對面的樓變得漆黑一片。三點，她困倦的沒有再去看一眼。四點，天邊淡淡的蔚藍(lán)，她的淺睡中有孩子的哭泣聲……

三

孩姥姥說，你們兩個人，養(yǎng)活兩個孩子，呱呱的。到老了，給大寶留一個親人。

糊涂中就聽了話。

懷孕三個月，我的牙疼堅持到凌晨，實在是扛不住了。沖出臥室，躺在沙發(fā)上忍不住哭的出了聲。孕婦最容易牙疼，懂得的備孕之前就會去看牙醫(yī)，把牙病治好，隱患除掉?？上也欢?。

我的牙是從前咬堅果劈了一個小小印痕。醫(yī)生說得治療，不然容易惹事。

那么貴，一千多，又不疼，不治！我小心眼地想。

我低聲啜泣近一小時，疼痛沒有一刻停歇。我總結(jié)，越是白天疼痛越輕，約到深夜越疼。

女兒十歲了，她穿著西瓜紅色的睡衣，披著頭發(fā)，輕輕的從臥室走到媽媽的身邊。

媽，你沒事吧。大寶問。

我說，沒事，寶寶去睡吧。

我很自責(zé)自己讓女兒看到弱小無助的樣子，她的心里該有多么惶恐難過。然而她沒有舍得挪走那的小小身軀，說，媽媽，我從書上看到一個治牙疼的方法，你可以試一試。

我問，什么呀。

她說，你去樓上茶葉冰柜里，用干凈的鍋鏟打掉幾塊碎冰塊，放在牙上。一會就不疼了。

我一下子從沙發(fā)上坐起來，說，你回去睡吧，寶寶，我試一試。

我拿著木鏟子，鏟了一塊冰，趕緊放到牙上。

果然，幾十秒就鎮(zhèn)住了牙疼，巨疼減輕了很多。我笑了笑，說，謝謝大寶，不疼了。小小的身影在黑暗中，我也感受到了她的欣慰，她慢慢的挪回去睡了。

可是，兩分鐘以后，嘴里溫度上升，疼痛就會上來。但是和之前比，能有兩分鐘可以忍受住的疼痛時光，多么的幸福！

反反復(fù)復(fù)的往嘴里塞冰塊，我的半邊臉已經(jīng)硬硬的，腫了紅了。

趁女兒和家人午夜入睡沉沉，不如我悄悄夜里去醫(yī)院治一治吧。疼糊涂的我根本想不到牙科夜里會沒有醫(yī)生。

四

說了，十分同情。他幫忙開門，幫忙喊面的。

我說不用，就到附近的醫(yī)院，我走去。

我見到了凌晨的月光。是二點還是三點，不知道只?？吹皆律⒉皇呛芮搴馨祝呀?jīng)是秋季了，沒有霜冷，沒有露華凝結(jié)。黃暈暈的光輝均勻地灑整個醫(yī)院的長廊，給疼痛憔悴的我心中一些希望而溫暖的光。

醫(yī)院的電梯，像一個壞人的懷抱，沒有敢坐。我就從一樓翻個遍，二樓翻個遍，三樓的值班醫(yī)生看到急促而狼狽的我，說，沒有牙醫(yī)，回吧。

我無比松懈的往回走，牙出奇的不那么疼了。索性這條路，昏黃的遙遠(yuǎn)的月光下，我慢慢地走，只要牙不疼，什么孤獨，冷清，陌生汽笛，都很美好。

我沿著灰塵滿身的松樹披拂的人行道，走了好久好久。我想天亮了，我就去打胎，我不懷孕了，我想要命。

五

天亮了。掙扎著上完第一節(jié)課，我去了平時去的某醫(yī)院牙科。醫(yī)生說，你這牙齒必須拔掉，是神經(jīng)疼。你懷孕不能打麻醉，不能拔牙。忍著，疼掉就好了。

得疼幾天？

不知道。

有什么辦法嗎？

沒有。

孕婦就該疼死嗎？

疼不死。

我暗暗罵了一句狠心賊。

我又去了本市里最好的牙科。

說，去交九百八，拔了。

不用麻醉嗎？

用，小劑量的。

不影響胎兒嗎？

不一定。

快去交錢，快下班了。

我走了，我可不敢拿腹中寶寶健康冒險。

第三天，老天保佑，牙疼劈成兩半，晃晃蕩蕩的，像醉漢。

給我一秒時間，拔掉它。不用麻醉。三十塊錢。女醫(yī)生說。

好便宜！好有命！我的牙拔掉了！

六

二寶出生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我十分擔(dān)心害怕惶惑。

管它是男是女，我只要寶寶健康。

我擔(dān)心害怕……

每晚，家里人睡下了，凌晨一點，二點，三點。我一個人坐在月色下，偷偷點上一支煙……

終于被家人發(fā)現(xiàn)了。吸煙是禁止的，孕婦不能吸煙。家人暴怒。

我只是點著聞聞煙味，心里靜一靜，寶寶已經(jīng)長好了，不是嗎。

看著路邊抱著小貝貝的寶媽，我只盼望二胎高齡的自己，能生下一個健康寶寶，以后，無論多辛苦，我都愿意扛。

七

手術(shù)臺上，醫(yī)生為轉(zhuǎn)移我注意力，問，是男孩還是女孩子。

不知道，我回答。

還有提前不看性別的媽媽，今天第一次聽說。自己不好奇嗎。助產(chǎn)醫(yī)生說。

有啥稀奇的，人家是尊重生命，只看成小生命對待。主治醫(yī)生說。

是吧，陳志紅。

是個女孩哈，八斤多，哭聲十分響亮，很健康耶！

病房里，隱約感到月色溶溶透過窗欞。

我抓著床沿，挪動著手術(shù)后還不能自由行走的身體，趴在窗戶縫隙里，遠(yuǎn)遠(yuǎn)的凌晨四點左右夜空，有一輪圓月，真美。像女兒飽滿的臉蛋，像她吮吸時候縮成圓形的嘴巴。

尾聲

有一個聲音在問我，這么辛苦，凌晨的夜色，日日見證，后悔生二胎嗎？

你誰呢，我不知道，我仰望夜空回答。

陳志紅，信陽市浉河中學(xué)教師。平素喜歡談天，喜歡看云，喜歡靜守月下，輕輕執(zhí)筆，任往事悄悄地走，悄悄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