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于戊戌年(2018年)陽歲7月旬中江南省親，幸而得睹南國風(fēng)采，更有摸蟹為之一樂也。

吾所居墻西數(shù)米，便有清河一灣:東岸青杉聳翠，枝挺葉繁;西岸菜蔬青茐，搖曳生姿。河水清而柔宛，藻荇浮而蜿蜒。時有躍波隱萍，騰鱗低徊;偶或蝦蟹伏淺，瞻顧盤桓。

不遠又有處短灣一抹，波面滿翠，吾謂荒廢，無人料理矣，豈料卻為紅菱覆河。遂疾步斂裾提菱，果有紅菱生于浮根之間，紫紅溫軟，玲瓏小巧。近處石階鋪排水底，殆農(nóng)家濯紗浣衣或入水采菱之坡梯也。溝水皆清淺漫階，數(shù)十柳鯽豆蟹粒蝦游戲其間，不亦樂乎。岸堤或植橘柚或種榴橙或樹柿竹，茸茸陰翳，渲染灣畦，美煞江南，羨煞北原。

轉(zhuǎn)視四野，每家皆擁一段清灣，悉如北方之農(nóng)田，種養(yǎng)隨己:有育菱者，有種蓮者，有養(yǎng)魚者，不一而足。農(nóng)家老幼諧和，其樂融融。所居則多為二三層可（大約）二三百平閣樓，前后皆為水灣。樓前后敞闊:前種果蔬，后養(yǎng)雞鴨鵝家畜。樓前、后十?dāng)?shù)米均為自家稻田，田澤汪汪，鱗光蕩蕩,苗秧青青隨風(fēng)伏仰，時有鷗鷺駐田，間有青鴨飛遠。情韻江南，此之謂也！

一日，見一農(nóng)婦浣衣灣坡前，遂問:“河清且淺，水從何來也?”其曰:“皆長江水也!汛漲閘開，清流入灣，攜魚蝦蟹龜無數(shù)，吾輩常捉之也。”吾驚而喜，竟有此等漁貨也。魚蝦北方皆有，惟蟹少之，何不捉之?遂思謀摸蟹之計也。

然巡河數(shù)十米，均未見一螯，何哉?問之，則曰:“汝未見沿坡近水之眼穴乎?此皆其居所也?！蔽峒毑炱涞乩?，果然:穴眼近水，草芥隱其口，或僅容中指，或扁平稍闊。穴口泥豆鱗櫛，濕滑光亮，蓋其進出之道也。遂手探而摸，竟不能得其一。又問之于婦。蓋其穴深，故不能達。遂取修竿拆穴毀居，果有所見，然皆隱遁深入，莫能捉之也。吾汗珠盈面，惆悵不已。又欲問婦，其人已浣畢而去矣。

正愁思間，一頑童至，問之，則曰:“蟹穴兩端，一口坡上，一口水中，汝不聞“驕兔三窟”否?此之謂也。若要捉蟹，宜先察其穴而堵其雙口方可?！彼鞛橐辉嚕肓衔釀幼鬟t鈍，竟有數(shù)蟹在水下泛濁泥之處隱沒遁逃小河間矣。如此敗者三，終得一蟹:蟹肢強且勁，揮雙螯似對鐮，前后伸退，左支有突，意欲作與人搏擊狀。吾有前車之覆，遂為后車之鑒。速掘，迅堵，疾捕，竟被其鉗所傷，痛苦不已。猛縮手而撤，其亦趁時爬伏、疾出、橫行，竟遁入河淤間，不復(fù)出矣?；仡櫸嶂?，其上竟連一斷螯。螯雖斷而猶鉗緊，殊不知其仇且自殘竟若此者也。然吾猶心未死，更細思而捉之，半晌亦得數(shù)只矣！自此始覺汗流浹背焉!

適遇一翁操手踱步而至，見吾掘穴堵洞捉蟹而曰:”何其陋也！比及夜暮，持電光沿河而索，片刻可獲蟹盈盆矣！”遂搖首頷笑而去。吾雖未全信之，然猶愿為之一試也。遂悵而歸焉，以期其夜幕垂降。

飯后，暮色漸深，按翁所言而索，果然堤岸電光照處窸窣聲疾，迅而速潛入水者皆大大小小蟹也！翁不吾欺也!遂喜而捉，片刻果得半盆焉。遑論因手緩而遁者矣！吾將其置之于盆，盆淺竟逃苦干，然心猶喜不迭也！

蟹之小水物也。吾獨思捕，未得其一;婦告余片言，始得探其穴洞;童教余捕計，得捕數(shù)枚;翁授以機宜，吾得而盆盈！人之成事，可不盡心學(xué)焉!?此余捕蟹之所得也！故為之計，以誡為學(xué)不深不精者也！

【作者簡介】劉洪民，山東聊城東昌府區(qū)人，聊城二中高級教師。1997年畢業(yè)于聊城師范學(xué)院中文系（現(xiàn)聊城大學(xué)文學(xu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