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搭了陌生人的車
天色漸晚,寒風料峭,雪一刻不停,多年未見的漫天飛舞,把江南籠罩在一片蒼茫之中。 家在遠處,寒涼徹骨,渴望,卻無法去除,雪色中的無奈與迷茫。 很久,才有一輛車從身邊呼嘯而過,空蕩蕩的車站,寂靜到能聽見雪花一片一片落地的聲音。 忽然,一輛車從小區(qū)里拐了進來,一位半百的老婦人搖下車窗:“你是到地鐵車站去嗎?” “是的”。 “我估計也是,這么晚了,已沒有班車了,我?guī)氵^去吧”。 我有些疑慮,不會是私家車做生意吧,一定很貴,看老婦人又不像做生意的,況且回家意切,可還是忍不住問道:“多少錢?” 老人伸出五個手指,晃晃?!拔迨?” “五塊”。老人笑笑。 我毫不猶豫上了車。 車內(nèi)空調的暖意即刻彌滿了全身。 見她拿起電話:“還好啦,快點,干點事這么磯干嘛”。一股濃烈的北方味。 “老頭的一個朋友病重,不行了,下午來電,我們?nèi)タ此谎邸U每茨阍诘溶?,這么大的雪,估計你也打不到車,就想做點好事,帶你一下”。 我很是詫異。平日來這偏遠的小鎮(zhèn),都是開車,今天是偶爾的特例,沒想到......,一陣暖意再次涌向心頭。 不一會,一上戴著皮帽的老者捧著一束花走了過來,老婦人立即掉轉車頭迎了上去,將老者接上車,看到我有點疑惑。 “他到地鐵站,沒車了,捎他一程”。聽老婦人一說,老人向我微微點了下頭。 車很快上路,雪太大,眼前白茫茫一片,老婦人穩(wěn)穩(wěn)地操著方向盤?!斑@老孫真是夠堅強的”。 “誰知道得這重病”。 我在后排靜靜聽他們談話。老頭聲音極溫柔,低低的,略帶嘶啞?!八习樵缱吡藥啄辏滑F(xiàn)在肯定在醫(yī)院陪著”。 “老孫夠犟的,不找老伴了就算了,還幫這幫那,你們朋友,誰沒有受過他的好處呀?” “前段時間,他還送我一幅定山寺住持的書法呢”。老頭停了一下說道:“我還約他一起去定山寺拜訪住持呢,說是一個著名大學的校長,書畫可了得了”。 “他的寶貝倒是不少,這幾年都捐了,真是個好人,福利院,老年大學,學校,自己一點沒留,把錢都砸這上面了”。 “聽說他常去定山寺,和那校長的交情甚好。不知定山寺離這遠不遠,有空我要代他去表示謝意”。 聽說定山寺,我告訴老人,離小鎮(zhèn)不遠,在珍珠泉附近的山上。聽我這么說,他又問道:“那是個什么寺廟?” 我告訴他,那是達摩東土說法的道場,又把梁五帝和達摩的故事講了一遍?!斑_摩一葦渡江,便來到定山寺,后來又從定山寺去往河南嵩山。這定山寺三個字就是梁五帝在達摩走后提寫的”。 “哦,老孫經(jīng)常和我提起,可能他的所作所為受了禪宗的影響吧?” “我不懂這些,但做人老孫是好樣的。能幫則幫,不求回報,不要功名,自己生病住院,都到頭了,也不向別人哼一下,自己的痛自己忍著,真是積善積德,死了也是上天堂”。 老婦人快人快語。 “咱們從北方到南方來,不也是你的一時心起,要給朋友們做點好事?” “還不是因為你的根扎在這里,我也跟你受苦來著。我都這么大年紀了,也不知怎么想的,跟你跑到南方,開這么個公司,掙點錢都為解決你的鄉(xiāng)愁”。 老頭哈哈大笑:“你怎么今天說話還挺帶詩意的。人不都是這樣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為家鄉(xiāng)做點事,也不枉活了幾十年”。 老倆口相互嬌嗔,不僻陌生,南北方的坦蕩和情懷,化成寂寞雪地一串串爽朗的笑聲。 聽說我要進城,老婦人又將我?guī)У诫x家最近的路口,我給她路費,她堅持只收五元。 “不行,師傅,說好的,我們雖不相識,我也只是路過,不是專程送你,多一分我也不能收”。 “八公里,變成了四十公里,怎么可能只收五元?”。 “我不是做生意的,收五元是因為我們平時坐順風車也是這個價,今天有緣,就算做一件好事,不能用錢來算,我們一生做人就是這樣的” 我不再堅持,剛準備問下姓名,老婦人已開動汽車,消失在城市擁擠的車流中。 偶爾同行一段,也許從此不再謀面。不知姓名,亦不知他們生存的故事,卻有著同時生活路上人,相逢何須曾相識的意境,就像此刻讀著手中的書,作者雖然從未謀面,但他們的故事,卻在深深打動作者一樣不知的我。 生活就是這樣,相識不相識總在不?;Q,有些人一生不曾謀面,卻在某一時點,在不知名的旅途,點亮過我們的溫暖與愛。 感謝雪天,感謝一次偶爾的相遇。 (責任編輯:副主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