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fēng)起兮白云飛
簾卷西風(fēng),河?xùn)|秋濃。 我蟄伏在歷史深處,化身一個懵懂的書童,在汾水的潺潺聲里,聆聽西漢元鼎四年的那場秋風(fēng)浩蕩。 且看這個秋天,金風(fēng)瀟灑,蘭菊競芳,天高云淡,雁陣排空,風(fēng)在汾河的浪尖上追逐嬉戲,不斷調(diào)色大地的容顏。 汾河,發(fā)源并州,一路南下,滋潤表里三晉,寵愛河?xùn)|方圓。 時逢盛世,漢武大帝,龍顏和悅,巡視河?xùn)|,泛舟汾水,駕臨一個名叫汾陰脽的地方,君心帶著無限的敬畏和虔誠,祭拜后土娘娘。來了不止一次,以求風(fēng)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國泰民安,大漢隆昌…… “汾陰脽”,貌呈“澤中圜丘”,崛立于黃、汾交匯的臍下。之北,銜接龍門;其南,襟綴華渭,至今流淌著遠古的天籟跫音。后土娘娘,嬌媚如花,飄靈閃現(xiàn),摶土造人,最后拎起一抹男婚女嫁的神咒,普世著中華的裊裊煙火…… 當世間的乾坤天塌地陷,后土娘娘,用雙手托起補天彩石,斬鱉足以立四極,呵護著炎黃子孫的生存沃土。 自軒轅黃帝在此“掃地為壇”,首開祭拜先祖之風(fēng),而此后的4000多年間,有8位皇帝24次絡(luò)繹來此祭祖祀圣,誓志銘愿,傾訴愿景,擘劃朝綱。 作為大漢國君,漢武大帝,雄才大略、性格剛毅,不向匈奴低頭,敢向南越叫板,但九五之尊向土地、向山河、向女媧娘娘謙恭俯首。帝王深知,沒有土地,沒有圣母的福佑,國將不國,強盛只是一紙空文罷了。 土能生萬物,地可發(fā)千祥。人類的紛爭,因疆域而起,因土地而生。刀馬所至,皆為漢土,這是大漢民族必須強盛起來的理由。 英俊少年,年方十六,漢武帝,登上歷史的舞臺,掌定日月,劍拔弩張,將“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的誓言,以無法阻擋的雷霆氣勢,在馬蹄濺血的縱橫中,一統(tǒng)疆域廣袤壯闊。 馬上傳捷報,秋風(fēng)喜佳音,。帝國南征軍團屢克強敵,連奏大捷,成功將南越王國,并入大漢帝國版圖。漢武大帝,以致興奮地將所經(jīng)之地,易名為“聞喜”,聞之大喜也。 是可喜,當可喜。龍舟在汾水上疾馳,碧水飛濺。武帝在船上設(shè)宴群臣,笙歌漫舞,美人舒袖,場面熱鬧。 良辰美景,怎奈武帝劉徹觸景生情,由秋風(fēng)落葉,到身臨其境的奢華,忽然聯(lián)想到佳人不在的感傷、歲月流逝的無情,這樣的日子又能過幾許?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這是宮廷樂師李延年為漢武帝演奏音樂會中的一段唱詞,卻也作了武帝的月下紅娘。 佳人世上很多,并不稀奇,但冠以“北方”二字,讓人感覺來頭不小,似乎李妍就是黃河流域美女的代表。再加上號稱“傾城傾國”,總不會欺君吧! 李妍一出場,果然生得云鬢花顏、婀娜多姿,加上通音律、擅歌舞,傾刻間就把劉徹迷得神魂顛倒,并封其為李夫人。 善始善終總是難得,或許只有短暫才能完美。天妒美女,李夫人產(chǎn)后病故,芳影無處可尋,惹得帝王悲痛萬分,悵然若失,相思垂淚。 追憶往事,乃人之常情也。此情此景,他想起李夫人了。于是,在酒酣耳熱之際,不禁隨著桌櫓之聲叩舷而歌,詞賦千古,放牧秋云。 秋風(fēng)起兮白云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蘭有秀兮菊有芳,懷佳人兮不能忘。泛樓船兮濟汾河,橫中流兮揚素波。簫鼓鳴兮發(fā)桌歌,歡樂極兮哀情多,少壯幾時兮奈老何。 君臨天下,當藐視一世,俯視天地之間,應(yīng)慨然得意忘形爾。何來如此幽情哀音?我明白了真實的他,可又無法真正了解;感受到了他的內(nèi)心,卻又無法洞悉君王情感的深邃…… 幼年無妄,因一句金屋藏嬌戲語,被長公主扶上皇帝寶座,壯闊的人生猶如華錦鋪陳。他借智參詳天地的通才鴻儒,統(tǒng)帥“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的名將,締造了一個響當當?shù)摹皾h”。 當一步步走到霸業(yè)絕頂,俯瞰眾生,卻最終落個,高處凄清少人煙。 最美的花期,永遠是含苞待放、欲開還羞那一霎,等真正開到極盛,便也意味著,要開始凋零;再盛大的人生,也終究要落幕,再高的權(quán)力,總有時無力回天。即便是君王也免不了生老病死,所以又怎能不因為“少壯幾時兮奈老何”而憂傷呢? 只是這首詞,落在了河?xùn)|,落在了萬榮,落在了汾陰脽,奠基了一座樓——秋風(fēng)樓! 且吟秋風(fēng),登斯樓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