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森林
　　
　　原來父親的森林
　　有花朵
　　花朵里有鳥鳴
　　鳥鳴里有小露珠
　　濯洗我玩耍時布衣上的泥巴
　　
　　月兒是父親沒有
　　給我的唯一的禮物
　　那天我的淚水滴滿上弦
　　
　　下弦
　　沒酒
　　沒有盛開的黃菊
　　忙著磨鐮的父親
　　把林子旁的秋風(fēng)
　　磨出了乳牙
　　
　　森林的影子
　　都被咀嚼得泛濫著綠色的光
　　光里有太陽
　　太陽里有父親
　　
　　父親的中秋
　　
　　那天
　　月亮比平時尖銳
　　把有棱角的田野
　　削得很圓
　　
　　父親哀嘆著
　　在稀薄的蛙鳴里
　　蹲下去
　　背影里的涼氣
　　讓月亮倒退了幾步
　　
　　如今每食一口
　　中秋的月餅
　　我都在思索
　　被削掉的那部分
　　是不是
　　種田人的心
　　
　　父親的村莊
　　村子外
　　一片高粱
　　把整個村莊釀成
　　65度的紅高粱
　　
　　一條毛毛道
　　比貪杯的煙囪豪放
　　
　　吐著醉醺醺的煙波
　　扯落太陽的花蕊
　　扯開老井的欲望
　　
　　風(fēng)聲雨聲闖入村莊的指縫
　　父親攥緊拳頭
　　一攥就把村口攥得
　　流出四季分明的血汗兒
　　
　　父親的鐮刀
　　
　　父親的鐮刀
　　吸飽了秋末的金黃
　　便在忐忑不安的老墻上休息
　　
　　當(dāng)一抹綠
　　穿破村莊的布底兒鞋
　　父親從銹跡斑斑的刀刃上
　　摳出一粒粒種子
　　
　　十里八村
　　都拉長播種的鏵犁
　　唯有一只老鼠
　　蜷縮著瑟瑟發(fā)抖
　　怕父親揮起鐮刀
　　割掉它的雙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