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沉默在尖叫
昨晚凌晨一點,夜幕早已四合,外面寒風(fēng)呼嘯。 我躺在床上,腦海突然出現(xiàn)十多年前的畫面。其中印象最深刻的,關(guān)于那些小貓。那些在外婆家,出生便死去的小貓。 它們被扔在一張泛黃的大紙板上,被外婆端起來,走向河邊。 當(dāng)時大雨剛歇,天空一片蒙灰,河水瘋漲,湍流而急促。 外婆蹲在矮舊的破橋上,水流離她很近。貓咪也離河水很近。有激起的水花浸濕了幾只小貓的尾巴。 我知道外婆要做什么,但我無能為力。我只能看著外婆將躺著小貓的紙板放上去,交給薄情的河流。我就眼睜睜看著它們被沖走。它們也仿佛知曉了自己的命運,便不停的叫。那叫聲凄厲,我至今記得。當(dāng)時我還抱有一線它們存活的希望。但水流太急了,它們很快便一只只沉沒下去,最后紙板也徹底的沉了下去。 外婆早就起身了,只有我還癡癡的望著。 小時候總覺得大人無情,長大后才知道她們只是見慣了生離死別。何況,只是幾只卑微的小貓。 她們不會對小貓的死有任何動容,我不一樣。 年少的我們尤為敏感,雖然很多情感尚且無法命名,但真真實實存在著,像未綻開的罌栗。 而那些我曾親眼目睹過的“悲傷”,總算能夠以文字的方式表達(dá)和吊唁。 在睡夢中,我又夢見了那些小貓。我感知到它們的恐懼,它們不甘的亡靈。我看見它們在水里掙扎,與死亡做著無謂的斗爭,它們的叫聲被水聲掩蓋,像遙遠(yuǎn)的哭聲。隨后一切聲音都消失了,世界一片死寂。 醒來后我照常上班,把這些藏進(jìn)心底陰暗的角落。 末冬的清晨冷的駭人,凜厲的寒風(fēng)迎面撲來,臉上全是冰渣子。轉(zhuǎn)頭,忽然看見一只黑色的貓,在封閉的窗臺上叫著,用爪子試圖去觸碰外面的世界,但束手無策。 它們也渴望自由啊。但無奈它們自一出生起便被人類控制,無法幸免。 這世界上一定有很多人是愛貓的,毋庸置疑,貓也盡情享用著人們的愛。但失去愛的貓是多么的不幸。比如那些小貓。但我現(xiàn)在竟覺得那些小貓也是幸運的。它們至少沒有遭受太大的傷害,我外婆始終是善良淳厚的鄉(xiāng)村人。 但那些被人肆意踐踏致死的貓就沒那么幸運了。它們被視為人類發(fā)泄的工具,需要的時候捧在懷里,不要的時候便棄于一旁,甚至折磨致死。 人性的陰暗面在人的世界里有法律的約束,于是在動物的世界里展露無疑。 小時候我們將“殺死”螞蟻、折斷蝴蝶翅膀作為樂趣,惡而不自知。經(jīng)過多年的良好教育我們會成為一個善大于惡的人,但那些沒有經(jīng)受過良好教育的人,如果他們再經(jīng)歷一段特別絕望扭曲的遭遇,那潛藏在人性里的陰的陰暗便會數(shù)倍增長,但這是一個很復(fù)雜的事情。因為有的人即便擁有了良好的智識,也會做出“喪心病狂”的事情來。人從來無法用語言一概而論。 即便是你我,可能也會在不自知的情況下做出關(guān)于“惡”的事件來。但我僅僅希望,對待與我們同樣有著生命的獨特個體,我們可以不喜歡,但不要去肆意傷害。 2019年統(tǒng)計的數(shù)據(jù)顯示,全世界共有3000萬只流浪貓。時至今日,數(shù)量只增無減。它們大多被主人遺棄,有的身患大病,蜷縮在骯臟的街角等待死亡;有的瘦骨嶙峋,跑去菜市場吃地上糜爛的豬肉;有的在寒冬臘月被活活冷死,有的在馬路上被疾馳的車狠狠碾過;有的一出身便流浪,生的希望渺茫;有的至死都沒找到一個家,在野外被雨泥埋葬。 忽然想起學(xué)生生涯時曾學(xué)過一篇文章,是馮驥才寫的《貓婆》。 主人公的藍(lán)眼睛貓走失了,聽人說是被貓婆“勾了去”。誰都不知道她的名字,正常人都覺得那是個古怪貧窮的老太婆,名聲很不好。 她孑然一身,住在陰冷破敗的地下室,養(yǎng)了一二十只貓。 主人公氣沖沖的尋了去,才發(fā)現(xiàn)外界的說法都是虛假的,貓婆是一個很善良的人,她養(yǎng)的貓都是流浪貓。一些叫人打殘,摔壞的貓。如果不是她,那些貓早死了。 但貓婆死后,那些貓無處可去,大致也都離死不遠(yuǎn)。 里面有一段描寫令我至今震撼。 - 入冬后,我聽到一個令人戰(zhàn)栗的故事——我家對面一座破樓修瓦頂。白天換瓦時活沒干完,留下個洞,一只貓鉆進(jìn)去御寒;第二天瓦蓋上,這只貓無法出來,急得在里邊叫。住在這樓頂層的五六戶人家誰也不肯將自家的頂棚捅壞,放它出來。這貓叫了三整天,直至聲音消失!——《貓婆節(jié)選》 忽然之間我感到小貓的聲音與那只貓的聲音交融在一起,凄厲聲響徹內(nèi)心的云端。 但對比小貓的死亡,人們對生命的冷漠讓我更覺悲傷。 這時,我看到容傾發(fā)來的消息。她說,難過的事情來了。我點開她發(fā)過來的圖片,馬路上躺著一只死去的白貓。白貓的肚子是鼓起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