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夏季
走過夏季 李莎蔓 蟬鳴將夏日的午后拉的長長的,一根電線桿都能給人些許陰涼。大地在水汽的折射里,以一種詭異的狀態(tài)扭曲著。燥熱的蟬聲穿刺著耳膜,日光如滾燙的沸水一樣毫不留情的傾倒在身上。我快步走在人煙稀少的馬路上,心里只想著能快些逃脫這殘酷的刑罰。當走過那熟悉的小學校門時,雙腿似乎被什么聲音束縛住。那熟悉的音色,那歡樂的曲調(diào),雖已經(jīng)被歲月磨得殘破不堪,但仍可清晰的辨認出,那是二胡名曲《光明行》…… 也是這樣的一個夏天,老人照常帶著他的二胡,搬著一個破舊的小竹凳坐在家門前的樟樹下,兀自架上二胡,整整弓,調(diào)調(diào)弦,開始獨自演奏。只是覺著新奇,便默默地上前旁聽。老人見有人圍觀,演奏地更起勁了,一口氣連著拉了兩三首,直到停下來時自己都有些氣喘吁吁,卻依舊自豪地笑了。一條條皺紋都擰在一起,汗水像洪水找到了疏散口似的順著那一條條水渠向下巴流淌著。 聽的次數(shù)多了,也就慢慢熟絡(luò)了。老人用帶著鄉(xiāng)音的口吻講述他自己的故事。說起年輕的時光,他渾濁的眼睛忽然泛起光芒,仿佛自己如當年一般意氣風發(fā)。講到興起時,他用手在空氣中比劃著,唾沫星子四濺。在他的故事里,我了解他的老伴比她先走一步,還有一個不爭氣的兒子常年不回家…… 一個有著滄桑過去的獨居老人,還是愛笑的,本是有著滄桑暗啞音色的二胡,到他的手里卻像是被賦予魔力一般,演奏出的曲調(diào)從來是歡快悠揚的。他最愛拉的那一首,也是我最初邂逅的那一首叫做《光明行》,里面承載了他笑對人生的態(tài)度。 直到有一天,同班的女孩認真的警告我;“門口那個老人,他有**!小孩要小心,哪天會把你用麻袋裹走?!?/p> 那一刻,我怔住了,我不信一個那樣和藹的老人會有**,我不信一個會拉著我的手為我剪指甲的老人會是一個“變態(tài)”。 女孩看了看我的表情,嘟了嘟嘴說:“我就知道你不會信,但是為了你的安全,你要是再和他來往,我就告訴老師?!?/p> 也許是被“老師”二字震住了,也許是真的不在相信那個老人。從那天起,放學后我故意繞開他,悄悄地經(jīng)過,他卻還是發(fā)現(xiàn)了我,在我的身后用嘶啞聲音喚著我。他的每一聲叫喊都使我心驚肉跳,我愈發(fā)加快了腳步。不用回頭,我的眼前就可以浮出在夕陽下他瘦弱蹣跚的身影。從此,再也沒說過一句話。但每次出校門時,他還是一直望著我,有時會走近些,但依舊沒一句話,再慢慢退回原處。 校門口的二胡聲漸漸少了,夏日也很快過去,畢業(yè)了。那個身影也就從此消失在了我的世界里……沉浸在回憶中的我加快了步伐,迫不及待的想看見那熟悉的身影。 那破舊的小竹凳已換成了輪椅,彎曲的脊背撐著一件白色的老背心。歲月無情的蹂躪著他的面孔,變得更加褶皺,青黑,不再泛著紅光。拉著二胡的手更是發(fā)顫,音調(diào)連連失準,勉強維持著這首殘破不堪的曲子。 在短短的4年里,在他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在我消失的1460天里,他都在做些什么?他那個“不孝順”的兒子是否有回家看看他,他是否得了什么病以至于現(xiàn)在如此憔悴,他……我已經(jīng)不忍想下去了,眼前的一切好像就此凝固,二胡苦澀、憂傷的音色縈繞在我耳旁,好像在訴說著他這幾年的種種不幸。 我的心被眼前的景物深深刺痛了,眼淚混著悔恨與心酸緩緩流下。我悄悄坐在老人身邊,靜靜的聆聽著。刺耳的蟬聲似乎慢慢平息了,滾燙的日光漸漸變得溫和了,閉上雙眼,仿佛光陰逆轉(zhuǎn),在那個夏天,小小的我坐在老人身邊,竹凳上的他盡興的演奏著。蟬聲四鳴,微風輕起,陽光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