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chuàng)美文
夢里夢外總是梅
我時常做夢。夢到最多的當屬梅花。 前些日子,讀王祥夫先生新作《紙上的房間》,方知北方是看不到梅花的。由此便覺得,我這居于江南偏隅之人年年歲歲能看看梅花,實是幸福之事。梅花有故鄉(xiāng)嗎?如果有,那么,這江南就是梅花的故鄉(xiāng)吧?在我生活的小城里、山腳下,到了梅花開放的日子,我便可以到處走走,看看。那些梅花,她就在墻角、山坳的僻靜處幽幽地開著,好像是,專門等著我去看她。人們生活在這世上,總要與周遭的花草、樹木,與一切美好的花朵相伴!凡是人,恐怕都免不了俗氣。我給自己的書屋取過許多名,有“萬竹軒”“夢梅齋”“聽風望月廬”,而我最喜歡的是“梅知堂”。“梅知堂”——— 或許有人以為它太過矯情,然物我兩相知又有何不可為也? 人有自己的世界,花亦有其天地也。所謂“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花都是有精神的,有靈魂的。她們或恬淡,或熱烈,或高潔,或超拔。這既是花的世界,也是我們人類的天堂,故人們賞花,種花,畫花,愛花。我時常想,大自然也真是神奇和公平:春天里百花爭艷,夏日里荷花連連。秋天呢,那些菊花啊、桂花啊、海棠啊,她們也要加入到秋天的豐收里,在枝頭、山間歡唱。到了隆冬,“凌寒獨自開”的梅花便給了人們無窮的暖意和馨香。梅花有香氣嗎?當然有!這種香,是淡淡的,幽幽的,是絲絲縷縷的,沁人心脾的。我小時候隨父母租住在鄉(xiāng)下農人家里,屋后正對著窗子的地方有一株高大的梅子樹,到了五六月份果子便成熟了。在果子成熟前,記得樹上會開出一朵朵的白花來,好像也有淡紅色的。那個季節(jié)里,身上總是黏糊糊的,鏡子上、墻上都是水珠子,不過到了半夜,聞到這梅子樹的香氣,多少讓人少了一些煩躁。有些頑劣、膽大的孩子會爬上樹將果子采摘,投擲下來;有的,干脆拿了長長的竹竿綁上鉤子,那些果子就成了我們這些孩子的“盤中餐”。 祥夫先生贈吾一幅畫,題跋甚是有趣:群力先生把玩。目每及與此便會心一笑,對著畫,亦是對著作畫者。祥夫與我之交,乃為君子之交也。此情好,倘或如玉的友情,可浮一大白也。愿君與梅一樣清。 還是來說說梅花吧。梅花又稱為“五福花”,可以想見,她意義之好,她象征著快樂、幸福、長壽、順利、和平——— 也說明我們的老祖宗是極具心智的。我不會作畫,對國畫也沒研究,只是閑得無事的時候,會去網(wǎng)上看看中國的文人畫。在這些梅花里,有的俏麗,有的凄婉,有的高潔,圈圈點點幾筆落下,便將枝干虬曲、疏影橫斜之神態(tài)勾勒得酣暢淋漓。在畫家的筆下,這是一個獨特的豐滿的世界,或表情,或達意,無一不是畫梅人的心境寫照。從古至今,擅長畫梅者眾多,宋人仲仁,元時王冕,都是畫梅的大家,明清的畫梅者就更多了,如劉世儒、石濤、金農等等。我最喜歡的是鄉(xiāng)黨“梅花屋主”王元章的墨梅圖。其墨梅畫之好,無須我來多言。我看畫,只是一知半解,也不求甚解,我看的是,那濃濃淡淡的梅花的性格,不爭,不艷,好像是,我看畫是為了讀出其中的詩意。畫有詩意么?當然有,所謂詩中有畫意,畫中抒詩情,講的就是詩畫是合二為一的。我看畫,惟愿從中看出畫者的生活態(tài)度和情趣來。 前些年,我一半大老翁獨居江邊陋室,行為處事孤僻、怪異。到了冬天梅花開的時候,我會一人去山野荒郊轉轉,好像也不特別為了什么,就是瞎轉,但有遇到梅花綻放,也樂得停下腳步,多看她一眼。有時候,會一個人站在那樹下,癡癡地看著那風姿綽約的梅花傻笑,看梅花也對著我笑。 歲月應是靜好。近來,心神總是不寧,想必是被塵世間的誘惑所困。我想,要是遠方的祥夫先生來到我這“梅知堂”,兩人清茶一杯,盤腿而坐,或看他畫梅,紙上的梅花仿佛兀自開在飛雪里,如是,那該是一幅怎樣的墨梅圖?昨晚,夢里看到那個戴著小黑圓眼鏡的祥夫背著黃色的大包正往江南趕路。是又到了梅花開的日子了嗎? 如是,我愿成為月朗星疏下的那朵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