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花，是縱然死亡千遍也要開花的。它開出的花，或許無色無味，或許并不美麗，卻始終是要開的。那是它孤獨的驕傲，也是生命怒放的勛章。 ——題記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從哪兒來？又要到哪里去？

我不知道。

我緩緩地睜開了深邃的眼睛，看著四周波光粼粼的海面，感到迷茫無助。周圍的一切是如此的光怪陸離，像是處于一片虛幻之中，讓我對眼前的一切無從下手。

我仰頭看向星空，卻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這一片黑夜已經(jīng)被縈繞在了一片浮光之中。我苦笑著，再次閉上了雙眼，迎接漫長的長眠。

……

我是一頭鯨，一頭在茫茫的時光長河獨自遨游的鯨。我在這浩瀚的海洋之下誕生，也終將在這浩瀚的海洋中死去。大洋之中，有很多我們的同伴，我們互相看到了對方，卻只是相視一笑，獨自離去。每頭鯨都存在于人的腦海之中，每一個人都是一頭鯨。當(dāng)人們離開這個世界之時，我們就會鉆出來，帶著他們的記憶回到這片生我養(yǎng)我的海域，在這里停留上百年乃至上千年，乃至休憩好之后，等待著我們的又是新的人生。

人生于我們而言，不過只是一段旅程。

曾經(jīng)聽同族之中活了千百萬年的鯨們說，我們也是會歌的。在深不見底的海底，當(dāng)月光籠罩在這生命的搖籃之時，總能夠聽到先祖?zhèn)兊母?。那歌幽邃悠遠，像是來自幾十億年前的世間的第一道嘆息。它們在歌什么？它們又能歌什么？為什么？

我不知道。

所以我只能在這片海之中打轉(zhuǎn)，始終不能出去見識見識這個世界的萬物。曾問過遠行的伙伴們，人間，是何樣貌呢？

人間，是不凍的河流，是和煦的微風(fēng)，是吹不化的雪，也是這個世間，最美好的模樣。

許是我太笨，終究無法理解這一連串的形容，單是倒數(shù)第二句句話我就不能明白：世間怎么會有吹不化的雪呢？人間，又怎么會變成了模樣呢？

人間就是人間。

終于等到了我聽到了鯨歌的這一天，我踏上了坤之門，走向了我期待已久的，人間。

……

“鄧世昌！現(xiàn)已至此，你還不投降嗎？”昔日的伙伴站在敵方的甲板上，色厲內(nèi)荏地叫道。我瞪著已至充血的雙眼，冷冷地笑了。“你們，這群背叛家國的叛徒！你們，這群不知羞恥為何物的狗賊！明朝戚繼光，自己組建了戚家軍，擊退了海上的倭寇！臺灣之祖鄭成功，雖然妄想與我大清王朝為敵，退至琉球，卻幫助琉球擊退了不知侵略了多少年的荷蘭蠻夷！而現(xiàn)在，我鄧世昌身為致遠艦管帶，帶軍幾十年，卻拙了眼，敗在了你們的手上！”我狂吼著，眼角擠出了已是許多年來未曾流過的淚。

“鄧世昌，看在曾為同僚一場，你也待我們不薄，算我求你了，你，投降吧！”他跪在了甲板上，老淚縱橫?！按笄鍑臏缤鲆咽嵌ň至?！何必再死守那個空殼？你不是常對我們說嗎？大清國早在娜拉氏上位時就已經(jīng)亡了！這么多年來，我們?yōu)榇笄遒u了這么久的命，也算是不孚的大清對我們的恩情！”

“生是大清的人，死是大清的鬼！你們這么輕易地就背叛，可是叛國之罪！只恨世昌不能親手手刃了你們這群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大清縱有百錯，于我們亦如生身父母！國雖錯，而為完乎！”我又一次笑了，絕望。

“致遠艦，聽我口令，前進四！目標(biāo)，敵方旗艦！”我吼道，臉上的青筋暴露。致遠艦像是一條鯊魚一般，刷地沖向敵方。

終究還是失敗了啊。

我跳入冰冷的海水里，雖然刺骨，卻感受到了一股異樣的溫暖?；蛟S這便是我的歸宿了吧。我閉上了雙眼，任憑身邊的伙伴如何呼喊，只是慢慢地沉入海底。

……

我在漫長的時光長河中轉(zhuǎn)轉(zhuǎn)蘇醒，帶著一顆鯨珠。我感受著上一世的悲壯與慘烈，發(fā)出了鯨歌。巨大的尾巴晃動著海水，懷戀著那些溫暖的回憶。

那些曾在我最痛苦之時給予我鼓勵的人不在了，那些曾在我孤獨之時給予我溫暖的人不在了，那些曾在我悲傷之時給予我歡樂的人，不在了。

所有的笑與淚，都匯聚成了一顆鯨珠，圍繞在我身旁。

人間啊，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的模樣呢……

我守著這獨屬于我一鯨的一世記憶，在時光的長河里游動著，想要找一個隱秘的地方躲藏起來。我還是太過幼小，只是一次的輪回，便讓我戀戀不舍難以忘懷?；蛟S等百千年之后，我仍能再次醒來，投入下一次的輪回。

我游啊，游啊，游到了一口浪尖上。我摸著白色的浪花，不知怎的忽然升高了起來。浪尖越升越高，又突然消失。我閉上了眼睛，迎接著那茫茫之中的結(jié)局。記憶中的一切從我腦海中閃過，鄧世昌在對我微微笑著，他究竟是誰？至于我，我究竟又是誰？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從哪兒來？又要到哪兒去？

……

我再次睜開眼，發(fā)現(xiàn)周邊的浮光已經(jīng)散去，遠處的天空中，一頭巨大的鯨魚的虛影從我身旁掠過，帶給我時光厚重的氣息。

或許短暫，但終究是活過啊。

它存在的意義，便是如此吧。傾盡全力的怒放，只為一朝有人能夠一采它的芬芳。

巨鯨落在了海面上，化成了一座島嶼，在其上有萬物生長，亦如那此間的少年，在漫長的歲月里經(jīng)久不拔，透露著生的希望。

鯨落，萬物生。

它巨大的尾巴重重地拍打在海面上，泛起滔天巨浪。那是一個世界的呼吸，生機。他伸開雙翼，飛向遼闊的天際。

就像風(fēng)，它翻涌著，它沉睡，是世界；而它蘇醒，卻仍是巨鯨。任這三千世界如何喧囂，它都只是淡淡地晃著。

漫漫的時光長河中，它閑散的游動著，給世界印照著，反射著陽光的底色。

雖以成島，猶是巨鯨。

亦如鯨落。

鯨落，萬物生，溫柔，獻饋贈。

說起傳奇古話。

鯨鳴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