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的信
再逢周日,我各懷半分焦慮半分期待來到郵箱旁。 學校的郵箱是一個灰綠色的,帶著斑斑漆印的小木槽,但槽中堆滿了各式各樣的信封,白的粉的黃的綠的,不起眼的信箱被信裝飾得五彩斑斕。終于,在“信山信?!敝?,我找到了那封寫有“阿九”的白色信封。 晚春的五月,庭院的櫻花樹依舊開得茂密,時不時緩緩落下的花瓣將院子染得粉嫩且美麗。我坐在櫻花樹下,用尺子慢慢裁開那粉白的信封,抽出那三頁熟悉的字跡,開始了與阿九的對話。 “昨天早餐吃的是一碗湯面,今天早餐吃的是兩個包子。”阿九的開頭總是這樣,說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可又不知為何,這番“莫名其妙”總能博得我釋然一笑。 “昨天簡直是我的倒霉日,曬了三天,看著就要曬干的鞋子,被中午的一場雨洗的和泡菜一樣,但也就像上周你回信中說到的那樣,我們可能會因外物而倒霉,但好運卻也總是自己帶來的,我很喜歡這句話?!迸c阿九通信的這一年間,我們互相分享各自所遇之事,快樂也好,悲傷也好,都不加修飾地寄往彼方。于是,我告訴阿九南方太陽的溫度,阿九告訴我北國雪的顏色。 “最近喜歡上了太宰治的書,雖然寫得很是憂傷,但他文字間蘊含的那種文人墨氣,讓我喜歡得不行,我沒看過村上春樹的書,但從你的敘述中,我覺得那也一定很棒吧!” 我和阿九都是書迷,就連口味也不約而同,都鐘情于一些外國名著。我們常在信中交流各自喜歡的書籍,以筆為友,以書為樂,阿九描繪出太宰治的絕望,而我則在欣賞村上的悲傷。 “你即將揮別高二的夕陽,而我終于盼來了它的曙光,每日忘我的學習,使我們有力量沿著高中的臺階步步而上,高考這塊‘敲門磚’馬上就要傳到你手上了,望君珍惜時間,來年六月不負眾望 ——阿九?!泵看谓Y(jié)尾,阿九總會給我送上祝福,而這份祝福也意味著信的尾聲,把信疊好,阿九也隨著南風飄往北國,留下的,是櫻花的飄落與我內(nèi)心的溫暖。 寫信,的確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當筆友蛻變成網(wǎng)友,當輸入法替代了文字,情感的聯(lián)系也變得格外地方便卻廉價。人們常說信息技術(shù)改變?nèi)藗兩?/a>方式,同時,更重要的,也易位了我們的情感。很喜歡木心的《從前慢》:“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與郵件都很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愛情也好,友情也好,如果是能用信來傳遞的,絕不會差到哪去。而我與阿九以筆為友,正是想從這片“快情感”中掙脫出來。寒來春往,夏去秋來,唯一不變的阿九的信跨過長江來到南方。三張白紙,數(shù)行墨跡便是我和阿九的友情不因時間而變質(zhì)的最好保證。 寫好寄給阿九的信,從儲錢罐敲出一塊二毛錢的硬幣,我便屁顛屁顛地奔往郵局,還是熟悉的阿姨,熟悉的郵票以及熟悉的郵筒。 這一次,信封又會在北國“看”到怎樣的風景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