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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吠月》的讀后感大全

    原創(chuàng)美文2022-01-2259舉報/反饋

      《吠月》是一本由[日] 萩原朔太郎著作,明室Lucida/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出版的精裝圖書,本書定價:55,頁數(shù):240,特精心從網(wǎng)絡(luò)上整理的一些讀者的讀后感,希望對大家能有幫助。

      《吠月》讀后感(一):今天月色很冷

      相較于帶有特定意義的文章,詩歌似乎更看重氛圍的營造。或者說個不恰當(dāng)?shù)谋确剑鹩沟奈鋫b小說中武功招式清晰;但在古龍的小說里,武功招式化為無形,武功周遭的氣息流動即烘托出招式本身。在文學(xué)創(chuàng)作領(lǐng)域,詩歌當(dāng)屬后者,因此讀詩歌特別是現(xiàn)代詩歌時,往往先關(guān)注的不是它具體描述了什么,而是深吸一口氣,妄圖沉浸在詩歌所營造的氛圍中。而一首詩歌打動人的,或許也就在只言片語所營造的氛圍中?;蛟S無法如同古詩般幾下所有,但是那一兩句詩歌能夠讓讀者窺到作者內(nèi)心的角落、作者所處世界的角落,便已足夠打動人?!斗驮隆愤@個集子更是如此,它實際上是作者非常私人化情緒的體現(xiàn),在缺少時代背景與時代共鳴的情形下,能夠被讀者接受甚至喜愛,大多是依賴于其詞句中敞開的基于作者內(nèi)心的一扇窗。

      詩集中的作者是什么樣的呢?《寂寞的人格》中,作者寫道【自然總是處處令我受苦,而人情使我引物,我反而更細化在熱鬧的都市公園散步】?!逗ε锣l(xiāng)間》則正如其名直白表達自己對鄉(xiāng)野的而延誤。這一且在《走在路上,渴望置身人群》中得到了解答。在人群中被裹挾著流動,朝著一個“方向”前進,這就是作者所渴盼的。詩人總被認(rèn)為天性敏感,喜好獨處和孤獨。但是荻原朔太郎呈現(xiàn)的卻并非如此。他同樣喜好孤獨,但是并不是空無一人的孤獨。而是在人群環(huán)繞下的孤獨。更與眾不同的是,他喜好的孤獨在主動和被動間猶疑。公園散步累了,覓得一方樹蔭享受孤獨,是一種主動沉浸得孤獨。但是相反被人群裹挾著向不知名的方向流動,因為對方向的無知也因為和知道方向的其他人不一致,因此孤獨。這是一種被動的孤獨。但是無論如何,這都是在現(xiàn)代人造環(huán)境下的孤獨。因此可以窺見,朔太郎更喜好于帶有人工痕跡非天然環(huán)境下的生活。這種對于環(huán)境的選擇、對于心態(tài)的把握,構(gòu)成了其詩歌的一個基調(diào)。相較于歌詠山水,他更關(guān)注自我內(nèi)心;相較于隱藏自己的情感,他更喜歡將熾烈的情感隱身在紛擾的現(xiàn)代人工背景下帶過。

      作為現(xiàn)代詩,朔太郎的詩歌中不乏對男女情感的描述,雖然本集子中專門有一部分收錄了此類作品,但是或許因為本部分直接點題倒是顯得這些詩歌直白多于含蓄,有損意境。集子對于這類情感描述的巔峰,我個人以為是收錄在【腐爛的蛤蜊】部分的詩歌。這部分詩歌季總運用了觸覺、嗅覺、感覺,但是視覺描述缺缺,最終依靠大量使用短小、細碎的意境搭配上基于嗅覺和觸覺的描述,營造了不透明的昏暗環(huán)境。由此藉由看不見激發(fā)了感官,實際上寫就了具有多重意義的作品,《春夜》當(dāng)屬其中佳作。雖然在本書收錄的一篇自述性散文中,他提到自己的作品并非官能的。但是仔細品咂一些詩句,可以發(fā)現(xiàn)作者或許在創(chuàng)作時并無此意,但是成詩后卻隱隱透出此類含義。這與作者上文所述,作者在曖昧背景下創(chuàng)作的細小涌動不無關(guān)系。

      最后,詩集名為《吠月》,犬的形象自然不可少。數(shù)首詩均提到了犬?!赌吧墓贰芬辉娭杏∠笥壬?。無論是“狗細長的尾巴拖在地上”還是“一邊未遙遠的、長長的悲哀而膽怯/一邊對著寂寞天空長得月亮而高聲吠叫”,這實際上并非狗的形象,更是作者自我刻畫的內(nèi)外兩重自我。

      《吠月》讀后感(二):近代日本詩之父萩原朔太郎和他的詩

      《吠月》。詩集。作者:近代日本詩之父萩原朔太郎。 “詩的目的不是謳歌真理和道德,是僅為了詩的表達?!边@是波德萊爾的名言,也是萩原朔太郎特別認(rèn)可的一句關(guān)于詩的原則。

      作者把寫作時的情緒當(dāng)做密碼放入詩中,我們讀者閱讀的過程就是一個解碼的過程。我們得出的結(jié)論是否與作者當(dāng)初埋下的密碼相同呢?其實我們真的不得而知,詩是一種語言翻譯到另外一種語言中最容易丟失的東西。 我在這詩集里看到了什么? 腐爛與生機,蒼白與翠綠,音樂與繪畫,男男與女女。 我們先來說一說腐爛與生機,在詩人的眼睛中,似乎特別容易看到那些腐爛的東西,或者說在詩人的鼻孔中,特別容易聞到那些腐爛的味道,有一些意象在傳統(tǒng)的詩詞中是絕對不會和腐爛糾纏在一起的,但是在作者的筆下,它們就以那樣的一種衰敗的味道存在著。傲霜的菊花如此: “那菊花是腐爛的,那菊花滴下痛楚”(《腐爛的菊花》)肥美的蛤蜊如此:“一看那柔軟變形的內(nèi)臟似乎已經(jīng)開始腐爛……嘶啦嘶啦嘶啦嘶啦吐著腐爛的氣息”(《腐爛的蛤蜊》)人更是如此:“悲慘又饑餓的心,嗅著爛蔥和爛肉的氣味流淚”(《仰望綠樹的樹梢》)……

      作者是一個名醫(yī)的兒子,在他在詩壇上已經(jīng)闖出名氣之后,他帶著自己的這本詩集回到家中,希望能以文字打動父親,大概是詩集中的這些句子和里面隨處可見的生與死觸怒了父親,父親根本無法接受他的作品。作者為什么要寫下這樣的句子?我的理解是,作者在孤寂的時候感受到自身與世界的格格不入,這世間一切的美好在他那里都變成了腐爛的氣息。 可惜他的父親沒有認(rèn)真讀他的詩集,在他的作品中,實際上也有很多昂揚向上的跡象,比如他著名的一首《竹》,里面就有竹子在堅硬的地面上生長,在地面上銳利地生長,迅猛地生長……感受是一種非常瞬間變化的東西,更何況是我們敏感的詩人,詩人抓住了自己感受的一瞬間,卻因為這一瞬間得罪了自己古板的父親。終他的一生,父親沒有成為理解他的讀者,不過幸運的是他的詩慢慢的被大眾所接受,他沒有成為父親成功的兒子,卻成了引領(lǐng)一代詩壇的名家。把個體的感受寫入詩作,這大概就是他成功的原因之一吧。 在他的《詩集》中,我還特別喜歡看他寫愛情的作品。特別推薦一首:《那手,是點心》,我把全詩拍下來,和大家一起分享。

      在情人的眼中,對方的手都是那樣的可愛:撲簌簌像一條活動的魚,引發(fā)情人的愛意與欲念。在中國和日本的文化里,魚都代表著女性和情欲,這一只溫柔的小手,攪動著情人的心,撩撥著情人的魂,情人恨不得把它當(dāng)點心吃掉,在他的想象中,這只手可以做一切美好的事情:彈琴、做針線、調(diào)情…… 讀著這首詩,我想到了很多感人的愛情。讀這首詩,我也仿佛被某種情緒“抱住渴求著愛的肩膀,在敏感的皮膚上,輕輕用指尖觸摸,輕輕用指尖劃過輕輕地緊緊地按壓” 在我讀過的寫情人的詩作中,這般俏皮可愛又流露著滿滿愛意的詩作,我只想到了余光中的《小褐斑》。

      《吠月》讀后感(三):為了聽見吠月之聲,我們讀詩

      “在這春日來臨的時候 非要凝視悲哀之物的我是多么不合時宜?!?/p>

      如果從《吠月》里抽出一句詩概括讀完的感受,沒有比這句更能捕捉心緒的了。在這首名為《櫻》的詩里,萩原朔太郎沒有寫櫻花樹的絢爛,也不知樹下的人群在玩什么,他著眼于散落的花瓣,寫道“可憐啊”。

      另一首《海鳥》也很動人,悲傷被簌簌的雨打濕,寂寞的心臟開口發(fā)問,

      “那只海鳥飛去了何方?

      飛翔于命運的黑暗月夜

      夜里啄食被海浪浸泡的腐肉并哭泣

      啊 它飛向遠方不再回來了?!?/p>

      在朔太郎的筆下,不論是日常體驗還是虛構(gòu)的事物,都覆上了一層灰藍色的陰郁感。稠密的冷寂如同生長在字詞上的細小顆粒,又因為這些顆粒是可見的,讓人隱隱約約地感到遠處有微弱光亮。

      長久的失望和暫時的平靜總是交織地出現(xiàn)在他的作品里,他寫“生活只是沒有絲毫含義的憂郁連續(xù)”,他也寫“我喜歡看遙遙地、悲哀地飄過都市天空的煤煙和越過建筑物屋頂?shù)?、遠處的小燕子飛翔的姿態(tài)”。

      朔太郎的一個很有趣的觀點就是:生命不存在成長,詩不存在進步。他認(rèn)為人生就像各個季節(jié)變化,既然不存在評定春夏秋冬的價值的標(biāo)準(zhǔn),也就沒有所謂的進步和成長。年老不是成長,也不是衰退,僅僅是“變化”,絕不存在今天的詩勝過昨天的詩的情況。

      在不斷流動的生命中,詩人這艘無錨之船總是游向更陰郁的角落,他循從美妙笛聲的誘惑,變成不合時宜的逃逸者,逃離家鄉(xiāng)、逃離人群、甚至想逃離自己的影子。書中那條對月長吠的狗,正是萩原朔太郎對自己的寫照:

      無論去哪里,

      這條陌生的狗都跟在我身后,在污穢的地上爬,

      這條在我背后拖曳著后腿的病狗,

      是條不幸的狗的影子,

      一邊為遙遠的、長長的悲哀而膽怯,

      一邊對著寂寞天空中的月亮高聲吠叫。

      他在序言中點明,狗是因為恐懼自己怪異的影子而吠叫,“在狗病苦的心中,月亮是個如蒼白的幽靈般不吉的謎。”我想,狗通過月亮看見自己真實而怪異的影子,對著月亮吠叫如同對著自己看不見的靈魂在吠叫,這詛咒般無解的場景,也許就是人真正背負的宿命。

      我也有過一段癡迷月亮的時光。那時候我還在上學(xué),經(jīng)常曠掉晚自習(xí),跑到看月亮的最佳位置——靠操場的三樓走廊中央,悄悄地看一晚上月亮。月亮有時彎懸,有時飽滿,無一例外的是它總是安靜得讓我產(chǎn)生一種與之對視的錯覺。只要我看到月亮,月亮也就看到了我,那是無比明凈的一刻,好像我出生以來發(fā)生的所有事,月亮心知肚明。

      它是那么的溫柔明凈,可是全校的人都在教室里,沒有一個人出來看月亮。我替月亮感到一種說不出的落寞,同時也憐憫?yīng)氉酝蛟铝恋淖约?,比起的月亮擁有的永恒和不變,我的向往都顯得多余。

      那時,如果我知道很多年前也有一個逃課散步的不良少年,他上課時也望著窗外走神,也不斷轉(zhuǎn)學(xué)、退學(xué),并且因為孤僻的性格和同學(xué)相處不愉快,我大概會開心得唱起來吧。盡管現(xiàn)在才讀到他的詩,我也有一種喜悅的共鳴感。

      《愛憐詩篇》中收錄了朔太郎少年時代的作品,簡樸而真摯,《鄉(xiāng)土望景詩》雖然是詩人之后的創(chuàng)作,但也有純情的詠嘆風(fēng)格,如《中學(xué)的校園》:

      我的中學(xué)時光

      是鮮艷熱烈的煩惱

      憤怒地扔掉書本

      一個人躺在校園的草坪上

      誰的中學(xué)時代沒有過這樣的煩惱呢,寫作之初的詩人依著純粹的情感動筆,有一種樸素的語調(diào)。后來他經(jīng)歷離婚,帶著兩個孩子返鄉(xiāng)時寫的《歸鄉(xiāng)》,則是另一種鄉(xiāng)愁:

      過去連著寂寥的山谷

      未來朝向絕望的河岸。

      沙礫般的人生??!

      我已然勇氣衰落

      盡管朔太郎說,寫詩日久,越來越對詩沒有信心。但多少不合時宜的人,都是因為在另一本不合時宜里找到了聯(lián)系,才感到人情之憐憫。詩為無法用語言說明的事物提供了容身之所,這是我們在詩中獲得慰藉的理由。

      當(dāng)陌生的狗對著一切悲哀的源頭,持之以恒地吠叫,無處發(fā)泄的焦躁和不安終于被釘在了紙上。但是從月亮的角度注視狗,那使它顯現(xiàn)影子的光暈,也可能是庇護它獸性的唯一一塊陰影,月亮也是有憐憫之心的吧。

      《吠月》讀后感(四):“我想到詩歌,就要為人情之憐憫而落淚”:《吠月》譯序

      文/小椿山

      萩原朔太郎是日本著名詩人,在大正時代(1912—1926年),他以前所未有的口語自由詩,打破舊制開創(chuàng)了日本近代詩歌的新局面,被譽為“日本近代詩之父”。他的第一部詩集《吠月》起初雖只自費印刷了約500本,卻一鳴驚人,成為書市上的熱門作品,并且得到了文壇巨匠森鷗外的盛贊。他詩歌中充溢的寂寥感、陰郁和時而怪異的情緒,對后世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

      萩原朔太郎詩集《吠月》原版

      他的兩首《竹》多次被選入日本教科書,具有相當(dāng)?shù)膰裾J(rèn)知度。詩中描寫的是在凜冬中生長的竹子,凍僵的青竹銳利地朝著天空生長??墒羌氉x之后會發(fā)現(xiàn),這兩首詩并不像初讀時那么積極向上。其中一首節(jié)選如下:

      在陽光耀眼的寒冬,青青的竹子生長著,而朔太郎的視線卻怪異地停留在竹根上——那些在堅硬的土地中蔓延開來的細弱如煙的根。在對比之下,它們顯得更加**而可悲,似乎這才是他真正想要描寫的東西。

      在《地下的病容》中,同樣是描寫竹根,竹根與地下的病人的臉、老鼠的巢同時登場——朔太郎的詩中常常出現(xiàn)“怪異”的東西,艷麗的墓園、腐爛菊花的氣味、云雀料理、蛤蜊的舌頭、尸體……他的感受力怪異而適切,在《春天的實體》中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在他筆下,春天是由亮晶晶的蟲卵構(gòu)成的,被蟲卵擠得像皮球一樣硬。想象這密密麻麻的無數(shù)蟲卵,似乎是可怕的、惡心的,可其中也有著亂竄的、過剩的生命力;密集蟲卵帶來的不適感,更為那崩潰邊緣的春光增添了癲狂的激情。春天就是這樣的,只要我們經(jīng)歷過春天菜粉蝶亂飛、花粉滯重的時節(jié),就知道,春天就是這樣的。朔太郎的詩風(fēng)為何如此沉郁而怪異,或許我們能從他的人生中找到線索。

      萩原朔太郎《吠月》

      1886年11月1日,朔太郎生于群馬縣的一個醫(yī)生之家。父親是畢業(yè)于東京大學(xué)醫(yī)學(xué)系的高才生,醫(yī)術(shù)高明為人稱道。而朔太郎是家中長子,理應(yīng)在未來繼承家業(yè),自然被家人寄予了很高的期望,但是這樣的期望帶給朔太郎的更多是煩惱。他以第一名的成績小學(xué)畢業(yè),卻仿佛要從父親的陰影中逃開一般,徹底成了一個不良少年:他逃課去林中散步,上課時望著窗外走神,不參加考試,結(jié)果升學(xué)失敗,即使后來得以入學(xué),也不斷轉(zhuǎn)學(xué)、留級與退學(xué)。因為性格孤僻,他與同學(xué)的相處也并不愉快。

      萩原朔太郎

      他的高中老師在給他父親的信中說:“朔太郎的學(xué)業(yè)是沒有未來的?!辈贿^,也是在這學(xué)業(yè)一塌糊涂的少年時代,他開始接觸并迷上了文學(xué)。他跟著表兄萩原榮次學(xué)習(xí)短歌,并醉心于與謝野晶子的短歌集《亂發(fā)》,他說:“接觸到鳳晶子(即與謝野晶子)的詩歌之后,我完全變成了一個患了高燒的人?!?/p>

      也是因為詩歌,他結(jié)識了一生摯友室生犀星。二人因同在詩人北原白秋主辦的雜志《朱欒》上發(fā)表詩歌而相識。最初朔太郎對犀星的印象是“典型的鄉(xiāng)村文青”,犀星對朔太郎的印象則是“矯情、倒胃口的人”——簡直像漫畫的開場。而后來兩人一起辦詩社、出詩集,成了文學(xué)與人生上的摯友。

      在朔太郎的生活中,音樂的重要性恐怕不亞于詩歌。音樂與詩歌,也是他一生中兩個相互纏繞的關(guān)鍵詞。

      朔太郎從小就顯露出音樂天賦,總是一個人吹口琴、彈奏手風(fēng)琴。中學(xué)畢業(yè)后,他曾經(jīng)希望以音樂為志業(yè),但是遭到家人反對。不過,他還是先后師從日本曼陀林演奏家比留間賢八、田中常彥學(xué)習(xí)曼陀林。1916年,他主辦了“鳳尾船西洋樂會”(后改名為“上毛曼陀林俱樂部”,也是群馬交響樂團的前身)。在這期間,他完成了不少作曲和編曲,包括為室生犀星的詩歌譜曲,以及創(chuàng)作了曼陀林獨奏曲《織布的女孩》——這是一首清新歡快的曲子。

      他的詩歌富有音樂性,而且其中隨處可見音樂的影子,關(guān)于音樂的詩句不計其數(shù)。譬如:

      音樂也滲透到了他的詩歌觀中。他喜歡以音樂作喻,將情緒比作“在春夜聽到的橫笛聲”,說“一個人要完整地表達自己的感情……能依靠的唯有音樂和詩歌”,以“比起任何事物,詩首先必須是音樂”為信條。

      詩歌或許稱得上朔太郎青年時代的精神救濟,讓他可以短暫地從學(xué)業(yè)受挫、沒有工作的挫敗感中脫身,投入“超拔絕俗的思想、叛逆激烈的思維”??墒窃姼璨⒉荒芙鉀Q現(xiàn)實問題——或者說,無法解決一個文學(xué)青年和閉塞故鄉(xiāng)之間難以調(diào)和的矛盾。

      在外人看來,他的故鄉(xiāng)前橋絕非一個晦暗陰慘之地:天氣總是晴朗干爽,利根川穿過城市流去,城鎮(zhèn)安靜而有古風(fēng)??墒窃谒诽晒P下,那里總是一個令人恐懼、枯寂晦暗的地方。

      萩原朔太郎的故鄉(xiāng)——前橋

      1917年,《吠月》的出版給32歲的他帶來了巨大成功,他一躍成為詩壇新星。可是當(dāng)他把詩集拿給父親,希望得到父親的認(rèn)可時,父親卻在看到他描寫的“病”與“死”時大怒,將詩集撕毀。他走在黑暗漸漸降臨的田埂上,走在絕望的影子里——在鄉(xiāng)里看來,他不過是一個沒有工作的害群之馬、名醫(yī)沒出息的兒子。

      1925年,朔太郎終于移居?xùn)|京。那時的東京作為一個摩登城市,西洋風(fēng)格的建筑大量涌現(xiàn),女孩們穿著洋裝闊步街頭,咖啡廳、舞廳點綴著都市生活,大型商場的屋頂上開設(shè)了動物園,老虎就在那里俯瞰著城市。在他向往的都會,人與人之間的漠然恰恰治愈了他——在這巨大、一視同仁的漠然之上,有著普遍的愛。

      從高樓望下去,一個個人宛如渺小的蟲子,可是走在人群中,陌生的熙熙攘攘也給人以安慰;黃昏時勞動者從城市的一部分被泵到城市的另一部分,滿面疲憊的陰影;當(dāng)?shù)罔F轟隆進站的時候,忽然感到莫名絕望。這種城市經(jīng)驗,讓人感覺與我們當(dāng)下在北京或上海的城市經(jīng)驗相通。城市給我們慰藉與孤獨,它也捶打我們,只是與家鄉(xiāng)捶打的方式不同。

      1929年,朔太郎經(jīng)歷了離婚——來到東京后,他與前妻都一度沉迷參加舞會,據(jù)說后來前妻與一個青年舞伴私奔。他焚燒了大量的手稿與筆記,離婚加之父親病重,他帶著兩個孩子返回前橋。記述這場返鄉(xiāng)之旅的《歸鄉(xiāng)》寫道:“啊 我又從城市中逃走了/去往不知何處的家鄉(xiāng)?!贝文?月父親去世。10月朔太郎再次前往東京。

      暮年朔太郎頻繁地想到故鄉(xiāng),感到自己是一個失去了故鄉(xiāng)的人,也感到故鄉(xiāng)依然投在他身上的陰影。散文詩《鄉(xiāng)間時鐘》寫道:

      看過日本新浪潮導(dǎo)演寺山修司《死于田園》的讀者,大概會立刻想起電影中青森那些破碎停滯的鐘表吧。寺山修司這個渴望逃離故鄉(xiāng)的人,是否也從朔太郎這里借取過靈感呢?順帶一提,朔太郎的長女萩原葉子也是作家,葉子的兒子(朔太郎的外孫)萩原朔美曾參加寺山修司的劇團“天井棧敷”。

      寺山修司《死于田園》

      1942年5月,朔太郎因急性肺炎逝世于東京世田谷的家中,時年55歲。據(jù)長女葉子說,暮年他總是在小酌后與自己一起演奏——父親彈奏吉他,女兒演奏曼陀林。這堪稱溫馨的晚景??墒墙咏劳龅膯适Ц羞€是像風(fēng)吹破屋窗。當(dāng)朔太郎獨自徘徊于酒館間咀嚼著寂寥的時候,他說——

      這悲哀而激情的祈求,像一股穿堂風(fēng),從他的青少年時代向結(jié)尾吹透。

      在翻譯中,有一處讓我感到了額外的趣味?;蛟S也是因為朔太郎的音樂素養(yǎng),他的詩歌對聲音十分敏感,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精彩的擬聲。如《雞》中對雞叫的擬聲:

      從遙遠鄉(xiāng)野中傳來的雞叫聲

      咯咯喲——咯兒咯喔——咯兒咯喔——

     ?。à趣颏皮Α·趣颏毪猡Α·趣颏毪猡Γ?/p>

      在各種語言中,雞叫都有其定式,比如中文中是“喔喔”“咯咯”,日語中也有類似的表述??墒钦鎸嵉膭游锝新暎降资窃鯓拥哪兀吭谡J(rèn)真去想的時候,那些特別的音色與節(jié)奏就變得愈發(fā)難以捕捉。

      朔太郎在這里并沒有采用常見的擬聲,而是打破定式,用音節(jié)著力還原了真實的雞啼。而中文難以與假名直接對應(yīng),于是在翻譯時,我努力回憶小時候聽到的雞啼,口中念念叨叨,掂量著字與節(jié)奏——想必,朔太郎在寫下這句詩的時候也經(jīng)歷了這樣的回憶,他腦內(nèi)一定也曾一遍遍回放雞啼聲,口中也曾念念叨叨地模擬吧。

      回憶著雞啼,我也連帶著記起了自己聽雞啼的場景:整夜失眠過后,房間中家具的輪廓漸漸從黑暗中浮出,雞啼拖著長長的尾音從不知道什么地方傳來。我盯著窗簾一點點亮起,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鬧鈴過一會兒會響,而我已經(jīng)在為新的一天而提前感到疲憊。朔太郎這首詩也并不是一首快樂的詩,雞啼令他痛苦焦躁,他想如撲滅火災(zāi)一般,讓愛憐他的人來熄滅那不由分說地升起的太陽??催^太多用雞啼喜洋洋地迎接新一天的敘述,那已經(jīng)形成一種模式。我感激朔太郎這首不快樂的小詩。

      萩原朔太郎《吠月》

      萩原朔太郎《吠月》

      朔太郎善于描寫寂寞和焦躁,有時候我們很容易從他的詩歌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就像青年們很容易從太宰治的小說中找到自己的形象。他的作品中反復(fù)出現(xiàn)一種空間設(shè)置:自己在房間內(nèi),望著外界運動的景觀,而自己一動不動。就像我們有時候感到自己是現(xiàn)實世界的局外人,不知為何無力向外踏出一步,于是在自己的沮喪中越沉越深。

      “我想到詩歌,就要為人情之憐憫而落淚”,詩歌是他給自己和人類的安慰。希望這冊中譯本,可以讓更多中國讀者了解這位日本詩人和他的作品。

      小椿山

      2021年春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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