潑向三十歲的一盆冷水
32歲的韓寒拍了一部《后會無期》。 這不是部好電影,甚至不像電影。它也沒有好故事,甚至沒故事。但這不妨礙它敲著三十歲一撥人的腦袋,冷笑著說,看我的廉價車,看我身上濃郁的小市民氣,看我自嘲的冷笑話,看我臟兮兮的衣裳,看,我沒出息,也沒遠大理想,也沒有一個心甘跟隨的好姑娘。這就是我,這就是你們,這就是現(xiàn)實的生活。 曾經(jīng)的不羈少年,磕磕碰碰成年。三十歲是個分水嶺,徹底掐滅你最后一撮青春火苗,你不想老去也得老去,不想成熟也得成熟,不想平凡也得平凡。世界上幾十億人,只有極少數(shù)爬到金字搭頂端,呼風(fēng)喚雨,光芒萬丈。大部分人,烏泱烏泱擠在中下層,像溫水煮青蛙,難熬時奮力一蹦,“呯”,一頂巨大的鍋蓋壓下來。 這時,你才發(fā)現(xiàn),所謂的激情熱血、肆意流浪、跌宕起伏的故事、美麗動人的姑娘,都與你的人生毫不沾邊。 小時候,你可以像個天才一樣暢想未來,站在家中小板凳上,拍著胸脯對大人說,我將來要上名牌大學(xué),要賺大錢,要給你們買一百輛汽車,給你們在世界各地都建一所房子。大人們都看著你笑,那不是嘲笑,因為童言無忌。而三十歲時,大多人變成了什么樣?我有個外地朋友,為了節(jié)省開支,已經(jīng)五年沒回家過春節(jié)。 30歲之后,強烈的不安全感像雨后春筍一樣瘋狂冒出,這時,你會擔(dān)心年邁的父母萬一突發(fā)重病要怎么籌醫(yī)藥費,你會恐懼體檢,怕自己像某個同齡朋友一樣查出癌癥,你會迷茫,不是年少時那種漫無目的迷茫,而是切切實實的迷茫,為一份前途未卜的工作,為那總是鼓不起來的錢包、總是娶不到的老婆,你攥緊雙拳,卻不知朝哪兒使勁。這些,都會讓一個三十多歲的人,在半夜突然驚醒,再也睡不著。 韓寒擅長刻畫小鎮(zhèn)青年,他的書里也都是小鎮(zhèn)青年,土氣的發(fā)型長相,冷冷的幽默感,不修邊幅,漫不經(jīng)心地以自我的處世之道活著,他能讓人們發(fā)笑,可是自己一點兒也不笑。城鎮(zhèn)里充斥著這樣的青年,城市里也遍布這樣的青年,他們在簡陃的臺球廳揮桿,住路邊破舊的旅館,他們眼中的世界永遠嘈雜、臟亂差、“小姐”身上穿著地攤貨,一碰就噼啪靜電,他們混不出人樣兒,又佯裝若無其事地叼起一根煙。 只是,曾經(jīng)的小鎮(zhèn)青年二十出頭,再骯臟頹敗,都有點酷酷味道?!逗髸o期》里的小鎮(zhèn)青年,三十多歲了,已然離開家鄉(xiāng)那么遠,一段又一段旅程,一個又一個無奈,都讓人想飚臟話。 我們都像青蛙,都想過從那鍋溫水里蹦出來,蹦進江河湖海,挑起大風(fēng)大浪,這么想著想著,就到了三十多歲。你變成了一個玩世不恭的賴皮,就像《后會無期》里站在野草里迎風(fēng)撒尿的破落男人,開著濺滿泥點子舊車的邋遢大叔,憑幾分資色靠坑騙老實人賺錢的底層女人,穿得像個漢子說著狗血故事的冷漠姑娘,靠情懷理想忽悠傻小子的旅行者... ...沒能跳出那盆溫水,你就變成面目不堪的人。 有些人是幸運的,他不是青蛙,或者他是天賦異稟的青蛙,一下就跳進江河湖海。更多的平凡人,要拼命掙扎,要吃很多苦,摔很多跤,撞很多次墻,流很多次血,一刻不停地向上向上蹦,終于從那盆溫水蹦出去。否則,只會是一個碌碌無為的小鎮(zhèn)青年,自以為懷著遠大理想,然后日復(fù)一日地原地踏步。 鍋蓋壓下來時,拼力向上蹦,這叫絕地反擊。不努力不盡力,你將來擁有的就是慘兮兮的三十歲、四十歲、五十歲... ...從小鎮(zhèn)青年變成小鎮(zhèn)老年,你想踩緊油門,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沒有汽車。 有一句話精準(zhǔn)地評價《小時代3》和《后會無期》,說前者是ppt,后者是word。在一堆ppt的交錯中,你可以脫離現(xiàn)實,在華麗光影中體味時髦童話,越是虛華浮夸你越覺得安全,因為距離遙遠。而一份word填滿之后,滿眼的粗糙與凌亂,字字句句的刻意幽默都像在嘲笑你,夢想?旅行?美麗善良的姑娘?別做夢了,你只是人海里一只小螻蟻,平凡至極,無論你想像得自己有多么轟轟烈烈,最后,還是只能奔向那個已知的平凡答案。 電影之外,現(xiàn)實之中,你未必買得起一輛polo汽車,你肯定沒馮紹峰那么帥,你只是熟悉那種小鎮(zhèn)青年的卑微自得,你也再一次確認(rèn)了自己平庸貧乏的三十歲。 后會無期,是一場無奈的告別,與那場你想像中的人生。(文/紅肚兜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