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斌（四川）

最近幾年，我居住的小城，悄然興起了一股清明粑熱。我的愛人，經常會受到禮遇，被饋贈一些清明粑。

清明粑是用清明菜這種野菜做的。清明菜這種野菜，個小，低矮，簡單的三四片葉子，打小我在老家割豬草的時候就認識它，但不待見它，鄙視它，常常一腳一腳地從它身上踩過去。

童年的老家，正二三月常常青黃不接，餓肚皮是常有的事。而此時正是清明菜綠遍山野的時候。即使那樣的日子，我在老家也沒有吃過清明菜。

家里收到清明菜粑，總是不能辜負朋友的美意的，我便開口吃那滿眼清翠欲滴的清明粑。這些年，由于生活質量的節(jié)節(jié)攀升，各種味道的美食大餐可是沒有少吃，滿嘴滿腹的油膩，不用張嘴，只看那挺起如有孕在身的大肚腩，就不知吃過多少大魚大肉。

猛然一口清明粑，首先感到清爽的是口腔，突然遇到這樣清爽可口的食品，不免有些詫異；接著是滿嘴的歡喜，像相親正好遇上了心上人。趕緊用鼻子去回味那已經下肚的清明粑，想留住這奇妙的美味兒，才知這三月春天的味道，竟是如此的清純可口。

我興沖沖地向我的驢友談起清明粑的吃感。驢友中的杜大嫂是個美食家，便約我們一起去踏青，采摘清明菜，然后由她制作清明粑。

我的家鄉(xiāng)是盆周山地，有山又不像山區(qū)，有地又不是平原，地理學上叫做丘陵，而且是溝壑縱橫的深丘地貌。清明菜往往大片大片地生長在丘陵的山坡上。深丘地區(qū)春天來得遲，有些時候開春之前還要下一陣雪，白茫茫一大片，似乎不歡迎春天的到來。進入三月，春天裹著小腳邁著碎步慢吞吞地還是來了。大霧從深深的峽谷深處極不情愿地爬上丘陵山崗，讓太陽領回家去，模模糊糊的丘陵山崗，慢慢變成了綠油油的清明菜。我們采摘清明菜的時候，清明菜的葉片兒上，還滿是亮晶晶的露珠兒，像剛出浴的仙女兒。

采摘了清明菜，接下來就是吃清明粑。杜大嫂把清明粑分送給大家之后，大家一致要求她分享制作的方法。沒想到她的老公早有此心，把制作的過程錄成了視頻。

我們從視頻中看到，杜大嫂將采回的清明菜再次進行清理，去掉老葉和壞葉，反復淘洗之后，將其搗成泥漿，和進糯米粉使其如面團一樣粘稠。

然后是制作肉餡。肉餡要香，才能達到做餡提味的目的。杜大嫂的餡用的陳年臘肉，搗碎，再配上韭菜、香料。在視頻中看到鍋里爆炒的肉餡，我們的喉嚨都快伸出手來。

用揉好的清明菜糯米粉，像包包子一樣，將肉餡包入其中，放在蒸鍋里，蒸熟。這時候，杜大嫂才能坐下來休息片刻。

現(xiàn)在回想起來，早年的清明時節(jié)，真是缺少一點浪漫，全然不知小小的清明菜也是造物主給我們送來的一道美食，心緒全都被“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的詩句壓癟了。我的母親走得早，走的時候我才剛剛有點印象。母親的離去，給全家人的心上都留下了抹不去的陰影。每當清明時節(jié)，便不得不去母親墳頭祭拜，把失母的痛苦，再體驗一遍。許是清明菜取了個清明節(jié)的名字，便成了我家的仇人，從此背上了不吉利的黑鍋。

●作者簡介●

張大斌，四川省作協(xié)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