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紹奇醫(yī)論隨筆
何紹奇醫(yī)論隨筆【第一篇】:何紹奇醫(yī)論隨筆(其一) 前人曾經(jīng)很形象地把人體的肺比喻為一口鐘,即所謂“肺體屬金,譬如鐘然”。外感之邪,從外撞這口鐘;內(nèi)傷之邪,從內(nèi)撞這口鐘,鐘都會響。這么一個比喻,竟把咳嗽的病因病機囊括無余了。 我想在這里談?wù)勍飧锌人?。這是臨床上最為常見的一個病,但是如果辨證不清,治不得法,卻不易見效。有的人一咳就是十天半月,甚至還有連咳好幾個月的。實際上中醫(yī)治療外感咳嗽,效果是好的,較之西醫(yī)有明顯的優(yōu)勢。現(xiàn)將我多年的體會,分以下幾個方面陳述,謹供同道參考。 一、外感咳嗽,當究六氣 “治嗽當分六氣”,語出葉天士《臨證指南醫(yī)案》,《內(nèi)經(jīng)》亦早有明訓﹕“百病皆生于風寒暑濕燥火,以之化之變也”(《素問?至真要大論》)。所以,對于外感咳嗽的認識,首先要注意時令的變化,這是中醫(yī)學的特點之一。 六氣在一年之中是循環(huán)往復的,一年四季、十二個月、二十四個節(jié)氣,有六個氣候上的變化,即風、火、暑、濕、燥、寒。六氣過則為淫,外感咳嗽的發(fā)生,即與六淫攸關(guān)。 六淫引起的咳嗽,因邪氣的性質(zhì)不同而呈現(xiàn)不同臨床表現(xiàn),因此不可能用任何一方一藥去解決它。 六邪 風 寒 暑 濕 燥 火 溫熱 臨床特點 惡風喉癢、鼻塞、咳痰呈風泡狀、脈浮滑 惡寒發(fā)熱、無汗、咳痰清稀、脈浮緊 頭昏、惡風、咳嗽、小便短赤、脈浮數(shù) 形寒、胸悶腹脹納呆、痰多、易咯出、苔膩、脈滑 干咳無痰或痰少而粘不易咯出、口干、脈細數(shù) 嗆咳氣逆、面赤痰黃或白而膠粘、口干舌紅、心煩引冷、脈滑數(shù) 初起多兼表證咳嗽 治法宜忌 辛平疏散外邪 辛溫散邪、大忌寒涼 清暑利濕、大忌發(fā)散 燥濕化痰、大忌涼潤 宜涼潤或溫潤、大忌苦寒辛溫 清熱瀉火、大忌辛溫 清肺泄熱、初起兼表須透達 發(fā)病季節(jié) 多在春季,但一年四季均可見,多與其他病邪相兼為病(如風寒、風熱、暑風) 多在冬季、但一年四季均可見 在夏季發(fā)病 多在長夏,但一年四季均可見 多在秋季 六淫皆可比火(熱)故四季均可見 多在春季(風溫春溫),但其它季節(jié)亦可見,稱做風熱 俗話說“一把鑰匙開一把鎖”,如用一方一藥去解決不同邪氣引起的咳嗽,就無異于企圖用一把鑰匙去開所有的鎖。這樣,即使有個別有效的,也是幸中而已。當然,強調(diào)重視時令,只是一個方面,并不是說不考慮其它諸如體質(zhì)、居處環(huán)境等因素。例如雖當盛夏,因為空調(diào)、電扇開得太大,或貪涼飲冷,睡臥當風而引起的咳嗽,即不可僅僅從發(fā)病季節(jié)考慮,而要從風寒辨治,對具體的情況作具體的分析和處理。 二、風是重要的誘發(fā)原因 六淫之中,風是最活躍的,善行而數(shù)變,前人因此說它是“百病之長”。外感咳嗽,往往以風為先導,風與寒或熱(溫)合,則為風寒、風熱(溫),風與暑相合,則為暑風;風為陽邪,故易化燥,而燥為秋季之主氣,其罹病,必兼風邪,即所謂風燥襲人,風挾溫熱而燥生;濕盛陽微,則易感風邪而致病,為風濕相合。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何紹奇醫(yī)論隨筆【第二篇】:何紹奇醫(yī)論隨筆(其二) 傷風咳嗽﹕即是風寒咳嗽的輕證。惡寒發(fā)熱都不明顥,或微惡風,喉必癢,一癢就咳,鼻必塞,咳出的痰呈風泡樣,舌象一般無特殊,脈浮滑。其治宜用辛平疏解為主,稍稍佐一點降氣祛痰藥。所謂“平”,即既不能太溫,也不要太涼之意?!秲?nèi)經(jīng)》說﹕“風淫于內(nèi)治以辛涼,佐以苦甘”。常用止嗽散,但我嫌它袪風解外之力不足,常加薄荷、杏仁。我更欣賞顧松園疏風利肺湯(荊芥、防風、前胡、杏仁、橘紅、桔梗、甘草)。 頭脹痛加薄荷,鼻塞加辛夷,痰多加浙貝,氣逆加蘇子。惡寒加麻黃少許,咽干加天花粉。肺位最高,藥宜輕清,故藥量不宜大,煎煮時間也不要太長,否則就會藥過病所。把藥物研成粗末,合勻,每用20-30克作煮散,只煎幾分鐘,去渣服,效果好。風咳其來也速,其去也快,如無兼挾及宿恙者,一、二付即愈。 風寒咳嗽:風寒之邪傷人,多在冬令嚴寒之時,但春季天氣多變,忽而春光明媚,忽而春寒料峭,使人很難適應(yīng),一不小心就受涼了。夏天雖說很熱,但偏偏易于受寒,古人多責諸睡臥貪涼,今天外則空調(diào)冷氣,內(nèi)則冰水雪糕,這就應(yīng)了古人“長夏善病洞泄寒中”這句話了。風寒咳嗽,或有兼惡寒,發(fā)熱無汗之表證者,更多只有惡寒而無發(fā)熱者,或只有背心發(fā)冷者,咳痰清稀,舌淡脈浮。其治宜辛溫之藥解其外,稍佐化痰降氣。輕者在麻黃湯、桂枝湯二方中選擇,如寒不甚,麻黃湯減桂枝,即為三拗湯;背冷即咳,葉天士常用桂枝湯去芍藥加杏仁,同屬辛溫法而用藥卻有所棄取。重則蘇陳九寶湯(麻黃、桂枝、杏仁、甘草、蘇子、陳皮、薄荷、桑白皮、大腹皮、烏梅、生姜),此方看似用麻黃湯為底子,但麻桂用量均較輕,一般只用3克,取“輕可去實”,溫散風寒外邪之效,方中桑白皮、烏梅,略同于小青龍湯之芍藥、五味,寓發(fā)中有收的意思。嘔,加半夏;痰多加蘇子、白芥子。 此證當然亦可用小青龍湯或射干麻黃湯,只要中外皆寒,即無痰飲宿恙者也可以用。我學習寧波范文虎先生的經(jīng)驗,小青龍湯除半夏外,其全的藥都只用2-3克,頗驗。 寒咳可不可以不用麻桂?寒甚者必用,寒不甚者,就可以變通。誠如明人繆仲淳說:仲景之法不可改,其用藥則有時可改,淮陽荊廣,雖值冬令,也不甚寒,就可以從時從地而調(diào)整用藥。新安吳楚常用的溫肺湯(蘇葉、防風、前胡、杏仁、半夏、茯苓、生姜、桔梗、甘草、細辛)的用藥就可以參考。寒咳也多由誤治引起,最常見的就是誤用、久用寒涼之劑,傷及中陽,當然這已經(jīng)是內(nèi)傷咳嗽,離開我的議題了。 此外還有一點要說明,有些寒咳表現(xiàn)并不典型,杏蘇散、小青龍湯、華蓋散大家都學過,可一到臨床,遇到具體的病人,說是寒又非寒,說是熱又非熱,很拿?不住。我的經(jīng)驗,五個字:無熱便是寒。也就是說,沒有明顯的熱象,如舌不紅,口不渴,尿不黃,就可以照寒證處理。這不是我的發(fā)明,是我從張介賓的書中學到的。 暑風咳嗽:暑是夏天的主氣。暑熱本同氣,“在天為熱,在地為暑”,但二者也有不同,熱在一年四季都可見到,暑則專主于夏天。暑熱挾風,襲于肺衛(wèi),也就是夏季感冒,其以咳嗽為主證者,即暑風咳。夏暑發(fā)自陽明,是說暑熱由口鼻吸受,但初起仍多兼表衛(wèi)癥狀,如頭額脹痛,無汗畏風。其治宜清暑瀉熱,挾濕者兼用利濕,勿拘拘乎止咳,忌大發(fā)散。常用六一散加香薷、杏仁、蔞皮、天花粉、西瓜翠衣,此葉天士藥法。熱盛加黑山?、黃芩,傷陰加沙參、地骨皮,咳甚加川貝、枇杷葉。 香薷,前人稱之為“夏月之麻黃”,實際上它發(fā)汗作用并不強,只微微發(fā)汗,但可以化濕(其氣芳香),兼“去宿水”,實為暑熱證初起較理想之藥。吾鄉(xiāng)農(nóng)民,夏季在農(nóng)田勞作時,自采香薷煮水代茶飲,一大碗喝下去,一汗而暑濕頓消。 濕痰咳嗽:其發(fā)病不惟長夏,四季均可見,病者皆多濕多痰之體,有?酒茶嗜好者居多,平時咯痰,痰滑易出,不一定咳,咳則由風寒外邪,引動在里伏痰。其證憎寒喜暖,面色黃晦,或兼頭重身痛,或兼發(fā)熱,胸悶嘔惡,腹脹納呆,便溏尿少,苔膩脈滑,即丁甘仁醫(yī)案所謂“外寒襲于表衛(wèi),濕痰內(nèi)蘊中焦,太陽陽明為病”者。其治,在外解散風寒,在里燥濕化痰,和胃行滯,常用平胃散(蒼朮、厚樸、陳皮、甘草),二陳湯(半夏、茯苓、陳皮、甘草)合方,是為平陳湯,加蘇葉、防風、羌活、獨活一、二味解外,此證麻桂亦可用,加白蔻、杏仁、苡仁、建?、紫菀、前胡、枳殼、車前仁、桔梗和胃暢中,多效。猶記三十年前,我在甘肅水電站工地作醫(yī)生,三營參謀李誠友罹此病證,我為之處方后即因事返川。同道趙君,見我的處方,說此非感冒之方,改用銀翹散加?子、黃芩,藥后諸恙不減,咳嗽愈劇,更增腹瀉不食,改用原方一、二付即愈。讀《蒲輔周醫(yī)案》沈某感冒案,正與此案相似。蒲老指出,外感六淫之邪,皆可致感冒,不得執(zhí)銀翹一方,通治六淫外感。此濕痰咳嗽,實際上是表里兼病,也就是廣義的“新感引動伏邪”。濕勝則陽微,更何況苔膩、脈滑、憎寒、胸悶、腹脹納呆者乎! 燥咳:燥是秋天的主氣,在北方,因天氣干燥,燥咳尤為多見。如從時序而論,誠如沈目南所說“燥為次寒”。甚么叫“次寒”?春溫、夏熱、秋涼、冬寒,寒不甚寒即為涼。涼比寒差一等,形似風寒,唯唇干咽燥舌干。故沈氏強調(diào)燥邪屬性非是火熱之邪,而是“次寒”。葉天士則說秋燥很像春月風溫化燥,吳鞠通來個折衷,從勝復立論,大旨勝氣屬涼,復氣屬熱,而有涼燥溫燥之分。證之實際,秋氣涼勁肅殺,感之者即為涼燥;若久晴無雨,又碰上“二十四個秋老虎”,感之者即為溫燥。而據(jù)我從南到北四十年的觀察,燥邪不僅出現(xiàn)在秋季,全年都可見,其原因很多,如居處幾十層高樓,接不到地氣(水泥地上潑水即干),空氣污染,尤其是大城市汽車尾氣的污染以及飲食積熱等等,故以溫燥為多。其證嗆咳,氣促痰少而黏,音啞,喉癢,唇干,鼻干,渴喜涼飲,舌紅而干,脈細數(shù)。初起或兼惡風,發(fā)熱等表證。治宜清涼甘潤,輕宜肺燥,藥如桑杏湯(桑葉、杏仁、北沙參、象貝、梔皮、梨皮、豆豉),惡風加薄荷,熱甚加連翹、石膏,咳甚咽癢加枇杷葉、瓜蔞,口干加天花粉、玉竹、麥冬。豆豉根本無解表作用,可去;梨皮不如將整個的梨連皮切開入煎,也可用麥門冬湯去半夏、人參加天花粉、北沙參、梨、枇杷葉。 涼燥,其證惡寒、頭痛、無汗、鼻塞,咯痰清稀而多,舌淡,脈弦或浮滑,與風寒襲表無異而較輕,所異者,鼻干咽干而已??捎眯犹K散(杏仁、蘇葉、半夏、茯苓、橘皮、甘草、枳殼、桔梗、前胡、姜棗),我常用此方合止嗽散或只取止嗽散的紫苑、百部,以增強溫潤止咳之功。 何紹奇醫(yī)論隨筆【第三篇】:關(guān)于中醫(yī)火神派及其現(xiàn)代的發(fā)展(何紹奇) 一、“火神派”的開山之祖 長期以來,四川醫(yī)生以善用附子、干姜著稱。近人如重慶補小南、成都祝味菊、云南吳佩衡、華陽劉民叔幾位先生都有“附子”的外號,陸鑄之先生更有“火神”之稱,而追溯其淵源,鄭欽安先生實乃這一流派的開山之祖。 鄭欽安,名壽全,欽安其字也。四川邛崍人。生卒年不詳,查其著作《醫(yī)理真?zhèn)鳌?、《醫(yī)法圓通》二書刊印的時間分別是在清同治8年和13年,即公元1869年和1874年,又據(jù)《醫(yī)法圓通》書中提及“余業(yè)斯道三十余年”,可以推論出他是道光生人,其著書的年紀,大約50多至60歲左右。據(jù)《邛崍縣志》,鄭欽安出成都名醫(yī)劉芷塘門下,劉生平事跡不詳,看來這又是一位“識用精微過其師”的了。 為什么要稱“火神派”?是因為這一派不僅善用附子、干姜起大證、重證,驚世駭俗,在全國獨樹一幟,而且還不斷地發(fā)揚光大(如祝味菊用附子治高熱心衰,吳佩衡用附子治麻疹險證),歷百余年而不衰。 二、鄭欽安治哪些病證用附子、干姜 鄭欽安說“人咸目予為姜附先生”?!夺t(yī)法圓通》治內(nèi)婦兒科雜病所列病證,就有60余種,加上傷寒溫病,則遠逾百種之多。諸如咳嗽、嘔吐、泄瀉、腰痛、頭痛、唇口紅腫、齒牙腫痛、口臭、喉蛾、臂痛、筋攣、心痛、胃痛、二便不利、淋證、失眠、健忘、脹滿、中風、淋濁、痿躄……門類遍及于五臟六腑、外感內(nèi)傷。其中有些病證,通常無用姜附之理,但他依然照用。 三、鄭欽安提及的陰證依據(jù) 綜合鄭氏書中陰證的依據(jù),約有以下13點: 1.少神或無神。 2.喜臥懶言,四肢困乏無力,或踡臥惡寒,兩足常冷。 3.不耐勞煩,小勞則汗出。 4.咯痰清稀或嘔吐清冷痰涎、清水或清涕自流。 5.語聲低弱。 6.唇色青淡或青黑。 7.痛喜揉按。 8.滿口津液,不思茶水,間有渴者,即飲也只喜熱飲。 9.女子白帶清淡而冷,不臭不黏。 10.飲食減少,喜食辛辣煎炒極熱之品,冷物全然不受。 11.小便清長,大便通利。 12.面白舌淡,即苔色黃也定多潤滑。 13.脈微或浮大而空。 扼要地說,突出在一個“神”字,凡是“起居、動靜、言語、脈息、面色,一切無神”,即是陽氣虛衰的陰證。 四、鄭欽安為什么要強調(diào)陰證 陰證之形成,當然最重要的是體質(zhì),或者說稟賦屬素體陽虛者。此外,與飲食勞倦、房室不節(jié)有關(guān)。還有更不可忽視的一個因素便是醫(yī)者不識陰陽,不分體質(zhì),對素體陽虛者既病之后濫用、誤用、多用、久用寒涼滋膩,更傷其不足或虛衰之陽。尤其是對喉蛾、血證這樣的病證,陽證固多,陰證亦復不少,而醫(yī)者每多忽視陰證。 此外,鄭氏幾乎在每一病證之后,都要批評市醫(yī)積習,這一積習便是不獨 立思考,不思治病求本,見咳止咳,見痰化痰,見血投涼,又多用套路套方,如一見便秘即用大黃、當歸、白芍、蜂蜜、麻仁、郁李仁,一見小便不利,便是木通、車前、滑石之類;更視峻藥如虎,力圖平淡穩(wěn)當。小病猶可,大病則往往誤人。由此追溯鄭欽安的學術(shù)淵源,其理論實以《內(nèi)經(jīng)》為宗,其臨床則“用仲景之法”,宗《內(nèi)經(jīng)》則在“洞明陰陽之理”,宗仲景則“功夫全在陰陽上打算”,因此他的真?zhèn)骶褪牵骸罢J證只分陰陽”,“病情變化,非一端能盡,萬變?nèi)f化,不越陰陽兩法”。陽證自有陽證治法,陰證則宜益火之源,或甘溫扶陽,或破陰返陽,如此,則仲景之四逆、白通、理中諸方,自然順理成章地成為他的習用之方了?!坝璺菍S媒秸咭玻灰虿‘敺??!边@便是他的夫子自道。 五、證治舉隅(原文節(jié)錄) 1.喉蛾(扁桃體炎):喉蛾一證,有少陰君火為病者,或外挾風熱,其證心煩,小便短赤,口渴引冷,挾風熱則見發(fā)熱、頭痛,治當清熱祛風,如導赤散、甘桔湯,重則黃連解毒湯。有脾胃積熱,其人必過食厚味,多煩渴引冷,二便不利、口臭氣粗,紅腫疼痛等,法宜去積熱,如大小承氣湯之類;有怒動肝火,上攻于肺而致者,其人必脅痛,煩躁口苦,面青,法宜清肝,如丹梔逍遙散、大青飲之類。 因腎氣不藏,君火弱不能制陰,陰氣上僭,逆于咽喉而致者,其人口內(nèi)肉色必含青黑色,或慘黃淡白色,痛亦不甚,人困無神,脈必浮空,法宜扶陽,如封髓丹、姜桂飲、白通等方,皆可令服。 近來市習,一見喉癥,往往用吹喉散、冰硼散一派寒涼之品,陽證無妨,陰證有礙,認證貴明,須當仔細。 2.鼻衄:有由火旺而逼出,定有火形可征,如口渴飲冷、大小便不利之類,法宜清火攻下,如大小承氣、犀角地黃湯、導赤散之類。 有由元陽久虛,不能鎮(zhèn)納僭上陰血,陰血外越,亦鼻血不止(不僅鼻血一端,如吐血、齒縫血、耳血、毛孔血、便血等),其人定無火形可征,二便自利,唇舌淡白,人困無神,法宜扶陽收納,如潛陽、封髓、甘草干姜或加安桂、吳萸之類。 3.瘡科:凡瘡之生,無論發(fā)于何部,統(tǒng)以陰陽判之為準。 陽證其瘡紅腫痛甚,寒熱往來,人多煩躁,喜冷惡熱,大便堅實,小便短赤,飲食精神如常,脈息有力,聲音響亮、瘡潰多稠膿。 陰證皮色如常,漫腫微疼,瘡潰多清水,流清膿,黃水、血水、豆汁水、辛臭水,其人言語、聲音、脈息、起居動靜,一切無神,口必不渴,或渴喜熱飲,舌必青滑,大小便自利,其治或以桂枝湯加香附、麥芽、附子,或麻黃附子細辛湯;瘡潰而膿不稠,用黃芪建中湯、附子理中湯。陰寒最盛者,可用回陽飲、白通湯或黃芪甜酒燉七孔豬蹄、羊肉生姜湯等。 4.痿躄:東垣、丹溪道《內(nèi)經(jīng)》“肺熱葉焦,發(fā)為痿躄”,“治痿獨取陽明”之旨,專主潤燥瀉火,但《內(nèi)經(jīng)》所論,當是肺熱葉焦之由,起于陽明也。陽明為五臟六腑之海,生精生血,化氣行水之源也,《內(nèi)經(jīng)》謂陽明虛則宗筋弛,明是中宮轉(zhuǎn)輸精氣機關(guān)失職,精氣不輸于臟,則痿生。以此分處,則治痿獨取陽明一語方成定案,即不能專以潤燥瀉火為準。即有邪火太甚,亦未見即成痿證,果系火邪為殃,數(shù)劑清涼,火滅而正氣即復,何得一年半載而不愈。法宜大辛大甘以守中復陽,中宮得復,轉(zhuǎn)輸如常,則痿證可立瘳矣,如大劑甘草干姜湯、甘草附子湯、參附、芪附、歸附、術(shù)附,皆可酌選。 六、治驗選錄 《醫(yī)法圓通》所載治驗無多,且都散見于原文中,從未見有人引用,因此如同渾金樸玉,閱之,彌覺可珍,爰選錄四則,以饗讀者: 予嘗治一男子,腹大如鼓,按之中空,精神困倦,少氣懶言,半載有余,予知為元氣散漫也,即以大劑吳萸四逆湯治之,一、二劑而脹鼓頓失矣。 又治一男子,腹大如鼓,按之中實,堅如石塊,大小累累,服破氣行血之藥,已經(jīng)數(shù)月,予知為陰積于中,無陽以化之也,即以附子理中湯加桂、蔻、砂、半、丁香,一、二劑而腹實頓消。 一人病患咳嗽,發(fā)嘔欲吐,頭眩腹脹,小便不利,余意膀胱氣機不降而返上,以五苓散倍桂,一劑小便通,而諸證立失。 予恒見中年老婦,每多兩手膀痛而不能舉,究其所病之由,多起于少年天癸至時,不知保養(yǎng),洗衣漿裳,常用冷水,以至寒涼傷及經(jīng)絡(luò),不即為害,迨至中年老時正氣已衰,兼受一點寒邪引動,而痛斯作矣。予每以甘草干姜湯加鹿茸、桂尖、附子、蔥、酒,治之多效。 七、對鄭欽安的評價 鄭欽安為清代獨具風格的醫(yī)家,享譽巴蜀,其認證用方,專在“陰陽”上下功夫,對陰證證治,頗多發(fā)揮,尤以善用干姜附子,單刀直入,撥亂反正著稱,實醫(yī)林一代怪杰。 鄭欽安雖善用姜附,影響了幾代人,但他并不專用姜附,也不是偏愛干姜附子,惡當歸地黃,而是當用則用,其所論陰證特征,可供臨床者參考,以備一格。 他批評的市習,一見什么病,就用什么病的套方套藥,而不問陰陽,不辨證侯,這樣的毛病,是醫(yī)生的通病,我有時也難免不自覺地蹈此覆轍,是應(yīng)當引以為戒的。 他的代表作《醫(yī)法圓通》,是為補偏救弊而設(shè),他強調(diào)陰證,是因為人們往往忽視陰證的緣故。但綜觀全書,他之持論并不偏頗,這是其可貴之處,也是他區(qū)別于明清貴陽賤陰論醫(yī)家的地方。 至其用方多是舉例,言其大概而已,讀者但師其意可也,不可拘泥。 何紹奇醫(yī)論隨筆【第四篇】:香港訪藥記 承于濤老弟相邀:周六,他們帶學生去西貢采藥,要我也去。并且說,他已經(jīng)取得統(tǒng)籌主任衛(wèi)明同意,衛(wèi)明讓柯蘭老師也去,以便照顧我。我自五十歲以后,由于缺乏運動,體力漸弱,但自信還不到需人照顧的時候。當然,“老夫聊發(fā)少年狂”的勁頭是沒有了。 汽車穿過市街,不一會就看見海了,再越過一個小山坡,就是此行的目的地——焦坑。這里距西貢區(qū)還有幾公里。 時值深秋,在南國卻感覺不到一絲兒肅殺之氣,林木還是那么郁郁蔥蔥,漁港人家的墻頭,一簇簇綴滿深紅色花朵的九重葛開得一塌糊涂?!吧仙搅恕?發(fā)命令的總指揮是鄔家林教授。25年前,他和我一同考入中醫(yī)研究院,年齡長我五歲,但精神體力卻比我好得多。他是專攻中藥的,我得多多向他請教。他說的“山”,不過一個小土坡而已。一行數(shù)十人,簇擁著老鄔,拾級而上,我則尾隨其后,左顧右盼,走走停停,所以不覺得累,頂多走了一華里,就下山了。山下還有一個小小的中草藥園,種植著二百多種中藥,供人參觀。 這一次出行,真長了不少見識。如有“南芪”之稱的“五爪龍”即“五指毛桃”;中華跌打丸方子中的“丟了棒”;具清熱解毒作用的“地膽頭”、“山大刀”等,都是我第一次認識的。在去年的非典之役中,鄧鐵濤老前輩就大膽采用“五爪龍”扶正,我曾在《非典引發(fā)的思考》一文中,贊揚過這樣的創(chuàng)新精神,但什么是“五爪龍”,是不是“絞股蘭”的別名?當時我還真弄不清楚。在下山的途中,聽老鄔的學生們說到螃蜞菊。這藥我也只是見過有關(guān)報道,武漢曾用它制成注射液治療腦炎,但沒有見過是什么樣。老鄔聽了,用四川話對我說:“沒見過?那我贈你一朵哇!”這是一種莖上開黃色花、藥片幾乎貼地而生的菊科植物??绿m也教我認識了“五色梅”,小小的花朵居然有粉紅、深紅、橙紅、黃色幾種顏色。于濤說這種花在他的家鄉(xiāng)云南,房前屋后,多的是,這也是一種草藥,花及根都入藥,有清熱解毒和祛風濕的作用。我請柯蘭為它拍了一張照片,相信洗印放大以后,會很好看。正在此時,我忽然發(fā)覺腳下有什么東西在動,忍不住叫了一聲。原來是一只地鱉蟲,在草叢中跑得飛快。一位小姑娘聞聲而來,套一只塑料袋在手,敏捷地一抓,地鱉蟲便成了這位大學生的俘虜。 歸途中,我想到:在香港這個彈丸之地,包括草藥在內(nèi)的植物資源是不豐富的,但港人珍惜之、保持之,并充分地利用之,既有強烈的環(huán)保意識,又具科學價值和觀賞價值,這是值得尊敬和學習的。也正因為有這個想法,所以,除了老鄔贈我的那一枝“螃蜞菊”外,我沒有采過這里的一藥一莖,而拙文也題作“訪藥”,而不是“采藥”。 (何紹奇) 何紹奇醫(yī)論隨筆【第五篇】:臨病翻書 看了病,當著病人的面翻醫(yī)書,是不好的,這會造成病人的疑慮,以至不愿吃這位醫(yī)生開的藥。人們會問:這樣子做醫(yī)生,平時都干什么去了?實際上,醫(yī)生(哪怕是專家級的)要記的東西是記不完的,例如,有時想到一張好方子,提起筆來,卻寫不下去,或只記得方名,或只記得其中的幾味藥。這恐怕是每一位醫(yī)生都遇到過的尷尬事兒。 中國中醫(yī)研究院已故名老中醫(yī)沈鐘圭先生,是一位學驗俱豐的醫(yī)林耆宿,據(jù)說他就常常當著病人的面翻書,把病人都嚇跑了。他的書齋,也取名叫“健忘齋”。蒲輔周老的女兒志祥對我說:有一次,她皮膚癢,去請沈老看,沈老就抱了一大摞書來找方子。20世紀80年代中期,我在和姜春華老師的一次閑談中提及此事,姜老說:這很好,說明沈老是老實人,記不得就記不得,實事求是。不像我們,遇到這種情況就要滑頭,先對付一張不痛不癢的方子叫病人先吃著,回過頭去再翻書。 (責任編輯:副主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