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紛紛啊,我赴天堂,而心安得,勝似還鄉(xiāng)
作者:籬飛纖雪原文標(biāo)題《待到雪又紛紛,我寄你一封相思的信》 01 我在十二月的窗前,坐成一個詞牌的姿勢,給一場遲到的雪,寫一封相思的信。 筆下蔓生的溫柔,悄悄發(fā)出新芽,拔出細(xì)節(jié),萌出花蕾,低低開成一枝梅紅,一枝淺黃,一枝,綠雪砌積。最是那一枝綠白,把一疊春秋,把一灣心思,瘦作一根弦的,貼切生動。 ——這樣的信箋,素凈溫秀,總有一個人,走在上面,走在一枝枝,一闕闕里,落筆款款,癡然孤美,吟哦深情。 我挑得一硯好墨,研成一洇洇灰灰的云,它們低低的云腳,便紛紛落在了詞語之坡。 我在詞語之坡,摘來枚枚素顏的詞語,模擬了白屋紅窗、柴門晚煙、小爐沸茶,風(fēng)雪吠犬,夜歸斯人。 02 我勾勒出枝枝雪梅,亭亭在你必經(jīng)的路口,它們列隊(duì),并非只是一種儀式。 你若置馬無銖,只需在年年的最后一個月份,遠(yuǎn)遠(yuǎn)地,以我升起裊裊煙火,為標(biāo);沿著我草木的章節(jié),為路,遙遙而跋,遙遙而涉。這樣的安步行程,定能貫通你我的古今,定能將屬于我們的舊朝,回溯,影映。 我在十二月的窗前,坐成一首詩。我布置一場雪,落進(jìn)我的院落,那些往事,正躍躍欲試,呼之欲出,呼之欲應(yīng)。 時光之尾,汲泉烹茶,攢雪煮水的女子,懷想,雪花的懷襟,或許會孕育出,有回頭路的,又人生。 只是啊,在回望時,已是白發(fā)雙鬢。 03 晨起,推窗,有幾朵雪,悠悠落窗,天地間,千朵萬朵,徐徐緩緩,綿綿寂寂,清寧自持,又儀態(tài)萬方。朵朵,皆溫柔,片片,都風(fēng)情。 飄成一闕薄薄詞,飄成一首瘦瘦詩,飄成一弦清清音;飄成一縷涼涼調(diào),飄白了一年又一年了的往事啊,飄成了一首又一首童年的歌謠。 借一場紛飛的雪,揮揮灑灑,揚(yáng)向天和地的箋。 借一場紛飛的雪,鋪就一條綿綿長長的路,通往詩歌的原鄉(xiāng)。以紅梅為韻腳,以白雪為律。仿若世間所有流浪千年的空卷上,就是為這一闕而留白。 這一刻,我是癡情的詩人,以一片雪,飄上眉睫的當(dāng)際,為起始時刻,出發(fā);以一枝梅開處,為起始地點(diǎn),出發(fā);以遠(yuǎn)方更遠(yuǎn)方,為路向,出發(fā)。 出發(fā),一行行絡(luò)繹不絕的詩,趁人間飛玉絮,趁梅花小妝初著,趁天與地情話綿綿意正濃。 04 那年的十二月,在離別的站臺,紛紛的雪,飄成另類的花,定格成一本書的封面,為生命起始的一場戀,作了祭奠。 你和我,懷襟里揣著多少傷感啊,明明并排站在書的扉頁,卻被一場突如其來的雪,紛揚(yáng)成一場離別。離別的雪啊,將頁頁眉批上,你我共同擬就的章題,留下,永永久久的白。 從此后,每年的這個月份,懷念的雪一下,你的城,我的城,同時紛紛,又紛紛…… 時至今日,光陰又將翻過一頁。你和我,早在世途的顛簸中,得以 安頓。那些流離的雪,已醇厚成棉質(zhì)的暖。 我再提筆,提筆即老。我只能,在偶爾的念懷中,和衣而眠。 老白的人生中,我將不再追究,當(dāng)年天空的失誤,把一片蔚藍(lán)誤讀成雪紛紛。 雪紛紛啊,雪紛紛,往事無轍,沒有一條徑,可以抵達(dá)舊人。我又如何,不天高云淡野云輕? 05 百后年,世間的雪一下,早把你我和人間事,覆蓋。只有山門草徑,柴扉竹籬,樁樁件件物證,依舊美如詩行。 我若尚在,發(fā)如雪,身佝僂,爐前映照的臉,紋壑縱橫,燦顏不復(fù)。籠袖閉目,眉低低,心中的雪,飄成一闕薄涼的詞;一縷世風(fēng),在我閉關(guān)的門隙,悄悄擠進(jìn)來,吹成一曲涼涼的調(diào);舊木格的窗外,月下徘徊,無處寄相思的姑娘,已隨了今日不復(fù)曾在的月色,老瘦成一支殘弦,奏不成舊調(diào)的凄清。 雪紛紛,雪紛紛,你可知道,我曾無數(shù)個冬日,無數(shù)次,等你盼你策馬而歸,那時我心中的你,依然少年俊朗,依然星眸盈盈,依然與我,深情對望……、 世間的風(fēng),再也帶不來你的消息,斷雁無憑,想必你我,早已祝福各自,天涯相安。 百年的春秋,歲已暮。你是否,也倚了往事的門楣,回想這一世的你和我時,是否也如我,微微笑,眼角泛潮? 院落老舊,窗外一場雪,正紛紛,紛紛…… 紛紛覆蓋,一個人,顛沛流離的一生…… 癡情的麻雀,還在雪地上,比劃著情書。 天堂的馬車,逐漸駛近。 來世更長。來世,宿命了了,在灰燼中,了了。你我,將決不屈從于世風(fēng)。 雪紛紛,雪紛紛啊,百年后,我赴天堂,親愛,因懷揣著等你共度的美好愿望,而心安得,勝似還鄉(xiā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