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飄飛的初冬時節(jié)
初冬時節(jié),街上鋪了厚厚一層落葉,車輪、腳步過處,悉悉索索,嘩嘩啦啦。掃把過后又是一片落葉——幾個掃路工不厭其煩,重復(fù)著幾乎毫無效益的勞動。土灶年代,滿街都是掃落葉身影,泡桐樹葉裝入竹籃、揣進麻袋,運回各家灶下。沒了土灶,落葉無人問津,倒覺得可惜。 在老家時,這季節(jié)地頭活兒已結(jié)束,姑娘們天不亮就動身,帶著麻袋、竹耙,扁擔(dān)上繞著繩索、系著盛了干糧、水壺的布兜,去二十里外的龍山拾松枝松葉松果。莎莎的腳步聲伴著清脆悅耳的說笑,一路飄蕩。天色漸明,朝霞映天,薄霧繚繞的龍山上一片片蔥翠,一塊塊金黃,更有橙色和淺紅、深紅點綴其間,五顏六色,層層疊疊,似一幅飽蘸濃彩的絢爛畫卷。走進松林,扁擔(dān)一端捆著竹耙,另一端系上繩索束在腰間,哪兒枝葉松果多就往哪走。不出多遠,耙子下就聚了厚厚一摞子枝葉松果。盡管三餐粗糧,滿身補丁,姑娘們那爿爿紅撲撲的臉上依然兜著喜悅,飄著歌兒,似為勞動所獲高興,又像為舒心的日子歌贊。走累了,席地歇一會,喝口水、嚼口干糧,繞著松樹繼續(xù)往前耙。沉重的田間勞作和繁雜的家務(wù)把她們鍛煉得肌肉結(jié)實,體態(tài)飽滿而優(yōu)美;她們感覺不到累,感覺到累也不會偷閑,農(nóng)村女人的日子里就沒有“清閑”?;蛟S是為人之母、家庭主婦前的天性使然。太陽偏西,才將一堆堆枝葉松果裝進麻袋或打成捆,漾著收工后的喜悅,成群結(jié)隊下山去;晚霞映照的龍山上,回蕩著銀鈴般的說笑和甜潤的歌聲。 雞入籠時,村口 炊煙裊裊,各家男人紛紛涌到路上,迎接下山的女兒。 在家歇閑的新媳婦怕婆婆不高興,也想跟姑娘們一同進山,卻被丈夫阻止。白天跟新娘一起勞動、一鍋吃飯,晚上同床共寢,剛嘗到夫妻生活滋味,情感漸濃,丈夫不忍心老婆離開自己視線。眼里裝不下閑人的婆婆再“護食”,也奈何不了兒子對媳婦瞬間燃起的那團熾烈愛火。 冬閑季節(jié),為家里備足一冬柴火的多是未出嫁的姑娘。姑娘未出嫁前,更是一心巴著娘家——成為勞力后,在娘家時日不多,有一份熱,恨不得發(fā)出十份光。姑娘們整天無憂無慮,樂呵呵地緊張忙地碌著,對未來的婆家、未來的不知啥模樣的丈夫更是信心滿滿,期望無限。她們用不著自由戀愛,也不好意思嘗試“自由”的新鮮,更沒那習(xí)慣。放心的是,自己的生命是父母給的,終身大事由父母作主,自然不會錯。父母不會將骨肉往火坑推。相反,有工作或讀了書的女孩大多抗拒封建禮數(shù),去自由戀愛,往往沒帶來什么溫馨,或多少甜蜜,不歡而散的不在少數(shù)。自由戀愛那會,各自看到的都是對方優(yōu)點,甚至將對方缺點也看作優(yōu)點。女兒婚姻由父母作主,父母更用心:逢人就問,追根尋底,不僅打探男孩品行、長相和身體,連人家上三代也細究、琢磨一番;小兩口鬧紛爭,雙方父母站到跟前,矛盾自然化解。自由戀愛若鬧了紛爭,反落下話柄——誰讓他倆沒長眼睛去亂“自由”的?被糊里糊涂的熾熱沖昏了腦子——活該! “自由戀愛”無可厚非,更是挑戰(zhàn)傳統(tǒng)的一大進步,父母想管管不了;明智的父母不會橫加干預(yù),放手讓其去“自由”——有福你享,有罪你受。而那“自由”里或潛藏著“倉促”埋下的隱患,或轟轟烈烈“戀情”掩蓋下的諸多不確定性。當(dāng)然,父母作主兒女婚事,也有看走眼的時候——飼養(yǎng)高手一大意,也可能捉回一頭帶病的豬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時代,總給人帶來一番有趣而溫馨的回味。 在落滿黃葉的大街上,情不自禁就想到每天上山耙松枝松果的老家姑娘,還有她們那副快樂無憂的樣子——終身大事由父母操心、把舵,自個兒能不輕松坦然,暗自竊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