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桐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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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年前，養(yǎng)育著四個孩子、積蓄了100元錢的父親和母親，決定不再寄人籬下，要建一處屬于自己的家。經(jīng)過短暫的準備，脊背彎曲的父親、從來不知疲憊的母親和還在上初中的哥哥攀上山，祭拜山神后，開始打孔、放炮，把石頭斧鑿成型，然后，一車車拉回家。一年的汗水與心血，換來了家園的雛形：堅強的石塊和青磚筑成了直的墻，柔美的上水石彎成了屋頂，剩下的各式下腳料堆成了院墻。 父親一生幾乎沒有流過淚，也很少笑。搬進新居的第一天，盡管家徒四壁外債累累，父親卻露出了久違的笑。母親永遠是忙碌的身影，姐姐和哥哥幫忙拾掇著，我和妹妹在院子里的閑花野草間嬉戲。 春意盎然的一天，父親顯得很興奮，手里攥著一枝不足一米長的秧苗，淡淡地說：“咱家院子里種顆桐樹吧?！备赣H說話向來簡約，卻很堅定。一起動手，很快，我們家有了一位新成員——桐樹。看著弱弱的苗，母親向來是從經(jīng)濟學角度考慮問題，說：“30年后能打好幾副壽板呢?！苯憬阏f：“但愿為兩個弟弟招來鳳凰。”父親沒有言語，我知道，他種下的不是樹，而是全家的希望。 我們一天天長大，堅硬了自己的翅膀，構(gòu)筑了各自的小窩，而我們曾經(jīng)的家卻變身為老家。當我每一次離開母親說要回城里的家時，母親總會落淚。父親則忙碌著，把剛剛從園子里摘下的蔬菜裝滿幾個塑料袋，依然沒有言語。 就這樣，一年年過去了，父親的背依然彎著，母親的背也開始彎曲。唯有那棵桐樹茁壯成長，筆直而高聳。 今年的七月，我照例在老家小住幾日。 今年的我，凝望這桐樹，心中泛起深深的思和濃濃的情。 順著直徑二尺見方的樹干，青灰色的樹皮被風霜撕成一道道裂縫，露出了淺淺的木黃，像父親那刻滿多舛命運的干裂的手掌，像母親孕育我們時撐開的妊娠紋。在齊眉處，我忽然發(fā)現(xiàn)了樹干上有幾個眼，流出了絳紅色的液體，一群螞蟻在附近徘徊著不敢下口，因為它們不知那是樹的乳汁還是樹的淚水。十多米高的桐樹，屋檐以上則是另一番景象，紛繁復雜的綠葉，包藏著交錯纏綿的枝蔓。今年夏天，一對兒身材優(yōu)雅的喜鵲在樹上筑了愛巢，成了桐樹新的主人，每天嘰嘰喳喳歡快地叫著。一天，母親發(fā)現(xiàn)樹上掉下幾個空殼，很是高興，因為，桐樹又添了幾個可愛的小生命。 桐樹很有靈性。夏天，茂密的桐樹會搭起一片濃蔭，像撐起一把動感的遮陽傘，一家人在蔭涼的庇護下吃飯或小憩，好不愜意。而冬天，為了給父母親多一絲暖陽，桐樹在寒風中寧愿選擇**與枯瘦。 落葉知秋分明不是科學，桐葉可以證明。一陣夏風吹來，那搖曳的樹葉撲剌剌地奏響曼妙的輕音樂，十幾片早熟的桐葉紛紛落下。而今天，竟有一片青青桐葉，聽煩了蟬單調(diào)的鳴，不及枯黃，不為封弟，縱身一躍。恍惚間，跌入我的懷，裹挾我躁動而傷情的心。桐葉雖然不及柳葉之婀娜，荷葉之高雅，卻是我的知心。 今年的桐樹又多了一項使命，父親借桐樹強大的臂膀做了一個扶手。因為只有抓住扶手，母親才能走下那三級臺階，盡管需要很長一會兒。只有抓牢扶手，母親才能直起腰，盡管只是很小一會兒。 夏天是最有生命力的，而老家的桐樹充滿了夏的生機。夏天擁有最熱烈的愛，而老家的桐樹充滿了無盡的熱情…… 2012年7月10日 (責任編輯：副主編) |
